就像一記重錘，直直砸在了厲時安心上。
    無形中的大手將肺部空氣擠爆，令在場眾人呼吸困難。
    “秦大將軍，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縛明又是怎麽回事！？”厲父扶住幾近暈厥的厲母，厲聲質問。
    “厲先生，帝國查出厲家涉嫌研究不法藥物，還請跟我們走一趟吧。”秦重製止了要上前的士兵，放緩語氣解釋。
    說完他看了眼跪在厲縛明屍身前的厲時安，加了句：“縛明是為了帝國戰死的，我會為他爭取應有的待遇。”
    這是解釋了厲縛明不是因為那勞什子非法藥物而死，勉強維持了體麵。
    可厲父厲母不能接受，厲母跑到厲縛明的擔架前瞧著自己慘死的大兒子，淚珠控製不住往下滾，這位年過五旬的母親看著自己被折磨到不成人樣的愛子，不顧形象得抱著厲縛明的屍身大哭，絲毫不在意屍身上的爛肉蹭到他明貴的衣料，隻不停的用沙啞的嗓音喊著：“縛明…縛明…縛明！”
    “我的兒子啊，你怎麽命這麽苦，怎麽會這樣呢，明明不久前你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還說回來要給母親帶禮物。”
    她瘋魔似的呢喃，淚珠砸落在厲縛明的屍身上，將腐爛發軟的身體砸出一個個小坑窪：“兒啊…母親不要禮物了，不要你建功立業了，隻要你平安就好了……母親錯了，錯了！”
    她見自己的淚水砸到了厲縛明身體上，又強忍淚水強撐著笑，拿手背抹去淚水，說：“媽錯了，不該望子成龍，讓你去打仗，縛明……這都是假的對不對？你隻是和母親開了個玩笑……”
    “晚晚，晚晚！”厲父見妻子如此，也於心不忍上去拉她，但厲母充耳不聞，滿眼都是自己去世的大兒子，抱著兒子顫抖哭泣。
    “縛明……縛明……”
    “秦重將軍，我兒到底是怎麽死的！？”
    厲父見拉不住，轉頭去質問秦重，這位平日裏和藹的厲家主人在這一刻也露出了他強勢的一麵，久居上位氣勢和豐富的閱曆底氣令厲父生起氣來威嚴森冷，令人不敢直視。
    秦大將軍卻不買賬，依舊隻重複那一句：“縛明為國戰死，他該有的，帝國一樣不會少給。”
    “我厲家稀罕那點榮譽——！？”
    厲母突然抬起頭，尖銳得詰問秦重。
    “厲夫人，傷懷夠了就請吧。”秦重沒回應厲母的詰問，隻冷聲催促。
    “你說我厲家涉嫌非法研究藥物就非法！？證據呢！秦重，你當我厲家好欺負是不是？我把小兒子嫁給你，大兒子隨你參軍，如今你打了勝仗回來，可是硬氣了！”
    厲父冷哼一聲：“一句解釋沒有，說我厲家涉嫌研究不法藥物就涉嫌，說我兒子戰死就戰死！？誰知道這裏麵有沒有什麽貓膩！”
    “我老頭子在帝國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今天就站在這裏，看誰敢動！”
    厲母麵色難看，他站起身來走到厲父身後，那態度很明顯。
    “厲先生，厲夫人，您別讓我難做，今天隻是走個過場，如果二老是冤枉的，我會為厲家洗刷冤屈。”秦重見二人態度強勢，終於是不想將事情鬧太大，鬆口試圖安撫。
    “難做？”厲時安晃悠著站起來，重複這句話。
    他轉過身，結婚後第一次反駁他的apha，態度強硬：
    “秦重，我的父母不會和你走。”
    ……
    厲時安放下門口那把鎖，失神望著這座莊園。
    那天，秦重不顧他們的反抗，手臂強硬的拴住他，讓那些士兵將厲家洗劫一空，反抗間他的父母受了傷，被打暈後毫無形象得帶走。
    再後來……
    厲時安自嘲得笑了聲，聽聞他的父母在牢中畏罪自殺，厲家也自此衰落，諾大的厲家，除了嫁給秦重的他之外，無一幸免。
    秦重後來和他說，是厲家做了違法的事，他已盡力顧全了厲家體麵。
    最可笑的是，被信息素裹挾控製的他，不知出於什麽心態，竟相信了他的appha信息素的影響，他還不知道要被控製蒙蔽到什麽時候！
    是他錯了，他不該嫁給秦重。
    如果當初……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厲時安蹲在大門的角落處，千瘡百孔獨自舔舐傷口，這時卻聽見不遠處傳出了什麽聲音，他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向那邊看去，他懷疑自己幻聽了，這時候的厲家怎麽可能有人在？
    顧淮內心一突。
    他見厲時安如此心如刀絞，一不留神竟發出了聲音。
    顧淮摸了摸懷裏的白貓，悄悄鬆口氣，還好自己早有準備，他給白貓順了順毛，拍拍貓頭，那貓仿佛能聽懂人言似的輕巧一躍從顧淮身上跳下去，走之前還轉過身和顧淮對視一眼。
    顧淮點點頭，數年時間，他與流雲早已心有靈犀。
    “喵～”
    貓？
    厲時安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他非常喜愛小動物，尤其是可愛的小貓咪，這會聽見貓叫連悲傷都忘了，瞪大眼睛到處尋覓，淚水滑落臉龐都沒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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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
    他彎下腰學著貓的叫聲，努力忽視喉嚨的不適，輕手輕腳地走。
    可愛的小動物是心靈的療愈劑，如若秦重允許他養寵物，想必他的狀態不會差到現在這個地步，五年前他曾和顧淮養過一隻貓，後麵因為他結婚便不了了之。
    現在想來，它怎麽樣了？
    “喵～”
    又一聲貓叫引起了厲時安的注意，他的小耳朵跟著軟糯的貓叫聲動了動，眼尖得在一處撲捉到一抹雪白，他壓低嗓子又喊了句：“喵～”
    喵！
    流雲雪白的身軀撲向厲時安，厲時安下意識接住貓咪溫熱的身軀，卻沒動。
    他擁著流雲的手臂僵住了。
    “喵～”流雲琉璃般的眸子瞧他，那裏麵泛著人性化的心疼，它抬起毛茸茸小爪子扒拉厲時安的衣領，壓著耳朵撒嬌去蹭他肩頭，很謹慎得避開了脖頸處的傷口。
    厲時安肩頭有些癢，他為流雲順了順貓，不可置信：“流雲……？”
    “喵～”流雲叫了聲似是在回應他，然後一個勁得蹭他。
    厲時安蹲下來將流雲放到身前，珍之又珍的仔細描摹它，問：“真的是你？你這些年過的好嗎？我好想你……”
    他的掌心不斷撫摸著流雲，親昵去刮貓兒的下巴。
    流雲是隻白色緬因貓，黃燦燦的琉璃眸子靈動璀璨，在夜色下閃著光。
    厲時安重新有了笑容，他陪著流雲玩了會，想到了什麽：“流雲…誰陪你來的？”
    流雲被摸了一氣兒，抖了抖毛，嬌矜得舔舔爪子，聽到這話往一旁走去，示意厲時安和它走。
    厲時安猶豫了。
    流雲是他和顧淮一起養的貓咪，自從和秦重結婚後他很久沒見過流雲了，他怕……
    怕什麽？
    怕在這種情況下再次遇見顧淮嗎？
    他對顧淮的情緒不可謂不複雜。
    一方麵他對自己當初背著顧淮和秦重在一起的事耿耿於懷，於心有愧。
    一方麵又不想讓顧淮知道自己現在過的不如意，沒有緣由的不想。
    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是還喜歡顧淮嗎？
    五年了，往日種種，又能在彼此心中留下多少痕跡呢？
    厲時安還是沒跟流雲走。
    在前麵帶路的流雲不解得“喵？”了聲，厲時安向後退了一步。
    他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他是害怕見到顧淮的。
    他欠顧淮太多。
    奈何上天不肯饒恕他，他轉身正要逃開，就聽見一聲疑惑的：“安安？”
    安安……
    這瞬間厲時安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熟悉的聲音令思緒瘋狂滋長，厲時安沒回頭，隻克製得抬首，想將湧出的熱流從眼眶逼回去，不想讓顧淮看出什麽。
    他感到顧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他身後停下。
    咫尺之距。
    “喵～”流雲興奮的叫聲響起，厲時安想它大概是開心得撲進了顧淮懷中。
    “厲先生？”顧淮的聲音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清冽沉穩，彬彬有禮得問他。
    厲時安沒有不回應他的理由，隻能轉身強顏歡笑，說：“顧醫生，好巧。”
    顧淮瞧著他似有些驚訝，厲時安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現在一副被虐待過的模樣，不好意思得笑了笑，抬眸看到顧淮又是呼吸一滯。
    顧淮沒帶白日裏見到的那副金絲眼鏡，他抱著雪白的貓咪，沒了鏡框的遮擋眉眼柔和間少年氣不覺溢出，男人穿了身青春的運動休閑裝，這衣服和厲時安記憶中的顧淮太像了。
    顧淮隻有在讀書時會穿這種衣服，而這恰恰是厲時安印象中顧淮的模樣。
    少年顧淮抱著貓兒，站在厲家大門前，笑著喚他。
    ……
    厲時安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連吹過的風都是回憶的味道。
    一直到顧淮禮貌而疏離得向他解釋：“抱歉，剛剛一時沒反應過來。”
    沒反應過來什麽？
    “沒什麽。”回憶突然變得鋒銳，厲時安強咽下喉頭苦澀，就要落荒而逃。
    “厲先生。”顧淮叫住了他。
    “這裏偏僻荒蕪，並且時間已經很晚了，您的身體看起來不太舒服，需要幫助嗎？”
    顧淮一邊給流雲順毛，一邊像個禮貌的紳士般問詢。
    好似他關心他，隻是出於良好的修養。
    “不必了。”厲時安搖頭，他已經很難堪了，隻想離所有人都遠遠的。
    “……”顧淮果然沒再挽留，沉著眸不知在想什麽。
    厲時安不知道的是。
    這男人明麵上薄情疏離，暗地裏快把流雲的毛給薅下來了。
    流雲發出一聲不滿的叫聲，沒辦法隻能屈服於主人的淫威，從顧淮身上跳下去攔在厲時安麵前，扒拉oega的褲腳，軟軟糯糯得：“喵～”
    厲時安：“……”
    流雲：“喵喵喵～”
    顧淮輕喚：“流雲，回來。”
    流雲白了自己主人一眼，沒理這個口是心非的beta。
    厲時安受不了白軟可愛的流雲，加之有少年時的感情在，蹲下身去將貓兒抱起來，輕哄：“我沒事的，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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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淮瞧準時機，湊上前故作無奈：“厲先生，流雲很擔心你，今天白天你的信息素也很不穩定，從醫學的角度來講，你需要接受治療。”
    厲時安垂下眼簾，搖頭：“沒用的…我和我的apha信息素匹配度高達98。”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但他相信顧淮很清楚。
    受高度的匹配程度影響，厲時安一旦被自己的appha的安撫，但這與他而言杯水車薪，長期的壓製令他的發情期極難被抑製。
    換句話說，被安撫隻是暫時的，他很快就會重新發情。
    除非……
    厲時安搖搖頭，怎麽可能呢？
    顧淮的確很清楚，身為專業的分化腺體科醫生，他一眼便瞧出厲時安的身體狀態來，也正因如此，他嫉妒到發狂，平靜的皮囊下是幾近迸裂的壓抑情緒。
    這令他哪怕是溫和的笑著，也莫名予人種平靜的癲狂之感。
    好在現在是夜晚，厲時安也沒心情仔細瞧他。
    顧淮深吸口氣，剛剛厲時安那句“我的apha”，令他險些控製不住自己。
    他說：“我有辦法。”
    “什麽？”厲時安一怔。
    “我有辦法。”
    怎麽可能？
    厲時安第一反應就是不可思議，時至今日幫他舒緩發情期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找出匹配度遠遠高於伏特加的信息素，但他和秦重的伏特加信息素匹配度有98，想做到這個……隻能是傳說中的100匹配度。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和他匹配度100的信息素存在？
    如果有，他也不會嫁給秦重。
    厲時安不眨眼得看著顧淮，他想知道顧淮說的辦法是什麽。
    顧淮說：“我在醫院拿到過一種信息素，和厲先生的信息素匹配度剛好是……”
    說到這顧淮微妙得頓了下，被厲時安期待的神色刺得心一痛，旋即說：“是100，和白玉蘭匹配度達到完美100的雲霧茶信息素。”
    “……”
    什麽？
    顧淮掏出一瓶白色的小罐：“這是雲霧茶安撫信息素，我從醫院的庫房得來的，可以緩解你的不適，要試試嗎？”
    “醫院的庫房？”厲時安重複這句話，他有些疑惑。
    顧淮：“……”
    糟了，過於心急，差點露餡。
    “我剛好帶流雲回來拿這批藥劑，這藥劑之前被我帶回來研究。”
    “哦。”厲時安點點頭，顧淮為什麽要向他解釋？
    等等，回來，回哪？
    但顧淮沒給他繼續思考的時間，男人說完便直接打開了那個白色的小罐，雲霧茶清香回韻的味道頃刻間鋪滿這方空間，高級apha安撫信息素的味道令厲時安神清氣爽，完美的匹配度輕易讓他躁動的腺體徹底安寂下來，他感到身心舒暢。
    “謝謝，這信息素應該很珍貴吧？”厲時安說。
    畢竟很少有appppha留存下來的稀罕東西。
    竟就這麽浪費在了他的身上。
    “沒關係，再好的東西也是救人用的。”
    顧淮收回空了的小罐，恢複了那副滴水不漏的模樣。
    “那…”厲時安也不好意思提出要走了，畢竟不論從前如何，顧淮剛拿出這麽珍貴的東西幫了他。
    “如果不介意，我為你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吧？”顧淮說。
    厲時安剛想搖頭，又聽顧淮說：“你今日掛了我的號，就是我的病人。”
    “好……”他隻能點頭。
    厲時安露出抹笑，眉眼彎成月牙朝著顧淮小聲說“謝謝”。
    但這笑頃刻間就被apha生冷的話語凍僵了。
    “安安的傷，就不勞顧醫生費心了。”
    “……”
    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眉眼的笑轉瞬消失殆盡。
    厲時安回過頭，看見秦重站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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