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著火把的山賊們呈扇形緩緩向嚴歡和孫紅桃逼近，跳躍的火光在昏暗的夜幕中搖曳閃爍，將這片原本靜謐的區域照得通亮，也把嚴歡和孫紅桃的身形清晰地勾勒出來，恰似被置於聚光燈下。
    孫紅桃的瞳孔瞬間急劇收縮，臉上盡是驚恐之色，急切地看向嚴歡，聲音帶著顫抖與慌張，近乎哭腔般喊道：“這些之前被你打跑的山賊，怎會像陰魂不散似的又回來了？”
    嚴歡麵色凝重，眉頭緊鎖，沉聲道：“方才我與他們的頭目過招，幾招便將其打得狼狽逃竄。可那人心有不甘，竟招呼手下一擁而上，我雙拳難敵四手，敵不過，被他們打倒在地。待他們泄了氣，自覺教訓夠了，才緩緩離去。”
    “之前你還說把他們擊退了！” 孫紅桃怒目圓睜，又氣又急地叫嚷道，眼中滿是埋怨和擔憂。
    “我是怕你擔憂，才這般說的。” 嚴歡無奈地解釋道，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此時，嚴歡的目光如警惕的獵豹般迅速在山賊群中掃視，很快便找到了獨眼王。他急忙大聲問道：“大哥，你們剛剛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獨眼王往前踏出一步，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透著一絲狡黠，緩緩說道：“小子，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站住！” 孫紅桃像一頭護崽的母獸般，瞬間擋在嚴歡身前，不知何時，她手中多了一根粗壯的樹條，緊緊握著，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中滿是決絕，怒視著獨眼王，大聲喝道：“你們這些山賊，休想再動我男人！”
    獨眼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不緊不慢地說：“小姑娘，莫要緊張，我並非來找麻煩，隻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他。”
    “什麽問題？” 孫紅桃毫不畏懼，手中的樹條在空中用力揮舞，發出 “呼呼” 的聲響，試圖震懾眼前的山賊，同時給自己壯膽。
    “紅桃，莫要衝動。” 嚴歡輕輕拉住孫紅桃的胳膊，輕聲安撫，隨後看向獨眼王，鎮定地問道：“什麽事，你說吧。”
    “曾相逢，你來講。” 獨眼王一把將一個男人拽到身邊。
    眼前的男人年過半百，身形極為消瘦，仿佛一陣風便能將他吹倒，恰似一片隨時會被吹落的枯葉。高聳的顴骨，深陷的眼窩，滿臉寫滿了歲月的滄桑。下巴上那一撮稀疏的胡子，讓人感覺他透著一股精明算計。身上穿著一件破舊不堪的粗布衣衫，補丁層層疊疊，袖口的毛邊隨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活脫脫一副窮困潦倒的山賊模樣。
    ···
    回想起剛才。
    山賊們一擁而上，惡狠狠地把嚴歡撲倒在地，拳腳像雨點般落在他身上。嚴歡發出痛苦的悶哼，很快就被打倒在地，山賊們從他懷裏搜出一張會票。嚴歡雙膝跪地，苦苦哀求：“這五百兩的會票足夠你們花了，求你們放過我吧。”
    嘍囉將會票恭恭敬敬地交給獨眼王，獨眼王看著手中的會票，心想自己這一趟可賺大了。他怕嚴歡反悔，便站起身，大手一揮說：“算了，就饒你一條狗命。兄弟們，我們走。” 隨後，獨眼王帶著兄弟們浩浩蕩蕩地離開。
    走了一會兒，獨眼王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將會票遞給身旁的曾相逢，問道：“曾老頭，你識字，給老子念念上麵寫了啥？”
    曾相逢原本是恒寶錢莊的夥計。幾年前，他因卷入命案官司被官府通緝，無奈逃到三疊山尋求庇護。他雖然年紀大了，但刀槍使得很溜，下手賊狠，與人打鬥時毫不含糊，因此得到獨眼王賞識，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曾相逢把會票放在眼前，眯著眼認真讀道：“立寫會票人恒寶錢莊，今收慶豐錢莊名下憑銀伍佰兩，每月每兩一分，行息，恁後無憑，立會票為證。憑票支銀。”
    “果真是五百兩銀子！你見多識廣，瞅瞅是真的假的？”
    曾相逢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說：“恭喜二當家，這是一張真的會票。”
    “那窮小子看著可不像有錢的主兒，你可別他媽看錯了？” 獨眼王還是有些懷疑，眼神裏滿是疑惑。
    “沒錯，千真萬確。之前，我在這恒寶錢莊幹了十年夥計！恒寶錢莊的會票有多種防偽法子，無非是筆跡、印章和畫押。這會票上的筆跡、印章，我一眼就能認出來，所以我敢打包票這匯票是真的。隻是文中提到的慶豐錢莊早就黃了。” 曾相逢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這個錢莊黃了，影響咱們兌錢不？”
    “不影響，咱們去恒寶錢莊兌錢。”
    獨眼王問：“既然能行，那咱們過兩天就去兌錢吧。你說你之前在長沙的恒寶錢莊當夥計，這麽看，咱們得去長沙才能兌到現銀？”
    “不用跑那麽遠。寶慶府就有一家分號。二當家過幾天可以帶幾個兄弟去瞅瞅。” 曾相逢耐心解釋，條理清晰。
    “要是能把五百兩銀子拿到手，咱們一年半載就不愁吃喝了。” 獨眼王興奮地搓著手，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臉上的肌肉都因為激動微微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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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五百兩銀子運回山上，可不是個容易事兒。沒有三五個得力的人手，怕是搞不定。” 曾相逢微微皺眉，神色憂慮地提醒道。
    “咱們山賊人多，這倒不用怕。隻是官府看到咱們帶著這麽多財物，懷疑咱們偷東西，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獨眼王皺起眉頭，一臉擔憂。
    “這確實是個麻煩事兒。” 曾相逢摸了摸胡子，陷入沉思。
    獨眼王忽然問：“你說，這小子哪來的會票。他看著不像是富家子弟！莫不是真偷來的吧。”
    “這倒也有可能。” 曾相逢低下頭，神色凝重地認真思考起來。
    “這會票要是偷來的，保不齊失主正在四處找呢，要是咱們拿著這會票去兌換，失主萬一發現並報官，咱肯定脫不了幹係。況且那小子肯定知道不少內情，咱們得去找他問個明白，從他嘴裏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提前想好應對的招兒，才能穩穩當當地拿到這筆錢。” 獨眼王越想越覺得有理，臉上露出一絲擔憂。
    “也好。” 曾相逢點了點頭說道。
    於是，他們又折返了回來。
    ···
    回到當下。
    曾相逢走上前，拿著會票，目光如利刃般緊緊盯著嚴歡，冷冷地問道：“小兄弟，這會票不會是偷來的吧。”
    嚴歡一聽，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怒火，但還是強忍著，一臉疑惑地問：“你憑什麽說我是偷來的？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這般汙蔑我？”
    孫紅桃瞧見嚴歡的會票落入山賊之手，心急如焚，悄悄繞到他身後，猛地用力擰了一把他的大腿。嚴歡疼得五官瞬間扭曲，卻隻能壓低聲音，咬牙道：“莫要胡鬧！”
    “你這一身行頭破破爛爛，值不了幾個錢，想來你也就是大戶人家打雜的。而這會票上明明白白寫著五百兩銀子，想來隻有富商、財主家才能有。所以，我懷疑這會票估計是你從別人家偷來的！” 曾相逢振振有詞地說道。
    嚴歡急忙解釋，語氣誠懇且急切：“你懷疑錯了。這是我娘給我的。我雖家境貧寒，但也知曉是非對錯，絕不可能做偷雞摸狗之事。”
    “你娘？你娘又是哪裏得來的？” 曾相逢步步緊逼，眼神中滿是懷疑，向前跨了一步。
    “我娘說，這是二十年前，她撿我的時候，在我身上的包袱裏發現的。” 嚴歡眼中閃過一絲悲傷，聲音也不自覺地低沉了下來，神色黯然。
    “這真不是你偷來的？” 曾相逢依舊不相信，再次確認道，眼神緊緊盯著嚴歡。
    “當然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和性命擔保。” 嚴歡斬釘截鐵地說道，眼中透露出堅定，挺直了腰杆。
    曾相逢看了看獨眼王，獨眼王也看向了曾相逢。
    “看他的樣子好像不是騙人的。” 曾相逢微微皺起眉頭，小聲說道。
    獨眼王罵罵咧咧道：“騙子說謊哪能看得出來？要是我們去錢莊兌現，錢莊卻咬定會票是我們偷的，還報了官，老子可就倒了八輩子黴了！”
    曾相逢眼珠一轉，臉上露出狡黠的神色，說道：“我有一個辦法，我們將他一並帶著。要是官府說這是偷的，我們就將他交給官府。”
    獨眼王眼睛一亮，拍手叫好道：“好主意。既不耽誤我們取錢，又能撇清幹係，妙啊！”
    嚴歡聽到他們的對話，不樂意了，急忙說道：“我都把會票給你們，你們還不放了我。”
    曾相逢說：“如果會票可以兌換，我們就給你十兩銀子如何？反正這會票已經給我們了，你跟我們去一趟就能賺十兩銀子，也不吃虧。”
    獨眼王啐了一口，粗聲道：“十兩？打發叫花子呢！給他二十兩。咱山賊也不是不講義氣的孬種。”
    “那萬一兌換不出呢？” 嚴歡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微微顫抖。
    曾相逢笑著說道：“兌換不出，就算我們白跑了一回。反正這事兒你也脫不了幹係，不如配合我們，還有好處。”
    “好吧。不過，你們能不能先放過我們，我們還準備回家呢。我和紅桃隻想過平凡的日子，不想再卷入這些麻煩事。” 嚴歡眼中滿是哀求，試圖先溜走，保住自己和愛人的性命。
    “我們準備十天後去寶慶府的恒寶錢莊分部，到時候你可得過去。要是敢不來，老子把你皮給扒了！” 獨眼王惡狠狠地盯著嚴歡，威脅道。
    “我答應你們便是，隻求你們放過我。” 嚴歡無奈地妥協道，語氣中滿是無奈和不甘。
    “現在可以放你們走，不過，你得留下什麽信物。” 這時，曾相逢看到嚴歡脖子上搖搖晃晃的玉墜，眼睛頓時一亮，於是，說道：“我看你脖子上的玉墜像是貴重的東西，不如暫時給我們。這玉墜就當是你守約的憑證。”
    “大哥，這沒必要了吧。這玉墜對我意義重大，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嚴歡眼中滿是不舍，雙手不自覺地護住玉墜，還想爭取一下。
    然而，獨眼王已經快步上前，如餓虎撲食般搶下了玉墜。獨眼王罵道：“十天後，你隻要到了寶慶府，老子自然還你！要是敢不來，這玉墜就歸老子了，你可別後悔！”
    “看來隻能聽你們的了。” 嚴歡滿心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地回答，眼神中透著憤怒和無奈。
    “你最好乖乖聽話，不然有你好受的！” 獨眼王得意地說道，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十天後，我們寶慶府禦湖客棧相見。” 曾相逢補充道。
    “好的，我一定赴約。”嚴歡沮喪地說。
    “給我瞧瞧。” 曾相逢走到獨眼王身邊，一邊說著，一邊從他手裏接過白玉墜。他輕輕撫摸著玉墜，指尖傳來溫潤、柔和又細膩的觸感，別提多舒服了。突然，他發現玉墜底部似乎有字，便把玉墜翻過來，讓底部朝上，借著火把的光亮，隱隱約約看到上麵有四個字。
    “你說這玉墜能值多少錢？” 獨眼王忍不住問。
    “最多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也挺多了，走，咱們回去。” 獨眼王說完，就帶著手下的兄弟們，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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