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棲身老鼠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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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歡從日頭偏西一直尋到暮色沉沉,大街小巷都找遍了,卻連小偷的影子都沒見著。他心裏篤定,那小偷肯定還在這附近晃悠,隻要自己守株待兔,早晚能把他逮住。可眼下他身無分文,肚子餓得咕咕叫,連住客棧的錢都拿不出來,解決吃飯和住宿成了燃眉之急。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叫花子討飯的地方。他看到地上還放著個髒兮兮的破碗,便彎腰把碗撿了起來。隨後,他走到街邊,找了個顯眼的角落坐下,把碗擱在身前,學著叫花子的模樣,眼巴巴地等著路人打賞。
這時,一個男子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前,停住了腳步。過了一會兒,男子蹲下身子,上下打量著他,問道:“小子,你在這兒幹啥呢?”
這人的長相實在是太奇特了,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他的臉狹長無比,下巴尖得像楔子,直直地往下延伸,整個輪廓活脫脫就是一張老鼠臉。一雙小眼睛在那狹長的臉上顯得格外紮眼,透著老鼠般的警惕和狡黠。嘴角總是掛著一絲似有似無的奸詐笑容,嘴唇上方的兩根長胡子,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輕輕顫動,更是把他和老鼠的相似度拉滿。
嚴歡看著他這滑稽的模樣,沒忍住,“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
男子臉色一沉,嚴肅地問:“你在這兒到底幹什麽?”
“這還不明顯嗎?我在這兒討飯呢!” 嚴歡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可是我們丐幫的地盤,你想在這兒討飯,就得加入我們。” 男子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您是?” 嚴歡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附近老鼠廟的頭頭,這一片的叫花子都歸我管。” 男子挺了挺胸膛,一臉得意。
嚴歡心裏一動:他既然是叫花子的頭頭,肯定消息靈通,說不定能幫我找到那個小偷。
於是,他連忙說道:“大哥,那我就加入你們丐幫吧。”
“加入我們丐幫可沒那麽容易,是有條件的。” 男子狡黠地笑了笑。
“什麽條件?” 嚴歡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得交十兩銀子。”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可是我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了。大哥,要不這十兩銀子算我欠你的,等我以後賺到錢一定還你。” 嚴歡滿臉懇求。
男子眼珠滴溜一轉,在眼眶裏快速地轉了一圈,然後說:“看你這麽想加入,我就勉強收留你吧。”
“多謝大哥,多謝大哥。” 嚴歡激動得連連道謝。
“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問道。
“我叫嚴歡。”
“巧了,我養了一隻老鼠,它正好就叫把酒。” 說著,男子忽然從懷裏掏出一隻老鼠。他把老鼠放在腿上,輕輕摸著老鼠的背,說道,“把酒,這就是你弟弟嚴歡。”
嚴歡一聽,心裏直犯嘀咕:怎麽感覺這男子在罵我呢!
這時,那老鼠竟然抬起頭,小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嚴歡仔細一瞧,發現這老鼠小小的眼睛,瘦瘦的臉,和男子長得還真有幾分相似。
男子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幾顆玉米粒,遞給老鼠。老鼠坐在他的腿上,俯下身,用兩隻小爪子抓起玉米粒,飛快地放進嘴裏。它的嘴巴快速咀嚼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看起來竟有那麽一點可愛。
“大哥,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嚴歡小心翼翼地問。
“我叫李老鼠。” 男子大大咧咧地回答。
“大哥,我肚子餓了,您能給我弄些東西吃嗎?” 嚴歡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你現在是叫花子了,得自己討飯!” 李老鼠擺了擺手,一臉理所當然。
“可是這人來人往、最繁華的地方,為什麽沒人給我施舍呢?” 嚴歡滿心疑惑。
“因為你看起來還不像一個叫花子。” 李老鼠上下打量著他,搖了搖頭。
這時,那隻大黑耗子好像吃完了玉米粒,“嗖” 地一下鑽進了李老鼠的懷裏。李老鼠繼續說:“叫花子嘛,身上穿的都是破破爛爛的衣服,腳上蹬的也都是破破爛爛的鞋子……”
“那也容易,我去附近的垃圾堆裏找一身衣服和一雙鞋子就行。” 嚴歡滿不在乎地說。
李老鼠盯著嚴歡,摸著嘴唇上方的胡須說道:“兄弟,天色已經黑了,你準備睡哪裏?”
“我好像沒地方睡覺了。” 嚴歡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你就跟我回老鼠廟吧。那裏雖然沒有床,但是總比睡大街強吧。而且那裏說不定能撿到破爛衣服。” 李老鼠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謝大哥。” 嚴歡感激地說。
這時,李老鼠站起了身。他可能蹲得太久了,站起身後,隻覺得腿麻得厲害,忍不住活動了一下腿腳。
···
隨後,嚴歡跟著他去了老鼠廟。
老鼠廟在城外的小山坡上,廟前有一條蜿蜒的道路,道路兩旁鬆木成林。此時,紅日漸漸落下山頭,天邊的雲朵被霞光染成了殷紅色,美不勝收。
他們沿著道路,緩緩走進了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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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內牆壁高大厚實,屋瓦也很結實,遮風避雨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廟內十分昏暗,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
大堂破爛不堪,冷風從窗戶的縫隙中灌進來,吹得呼呼作響。前幾天下了雨,雨水在低窪處匯聚成小水窪,至今還未晾幹,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黴味。
廟裏住著許多窮人。地位高一點的占據了好地方,住在裏頭的房子裏。地位低的叫花子或臨時的旅客隻能在破廟的大堂裏,找一個角落蜷縮著休息。
嚴歡一進廟就發現這裏有很多老鼠,低窪處有老鼠在覓食,高牆處有老鼠在快速行走,牆角處也有老鼠在偷偷躲藏……
他忍不住問道:“大哥,這裏怎麽這麽多老鼠呢?”
““老鼠廟老鼠廟,沒有老鼠怎麽能叫老鼠廟呢?” 李老鼠邊說邊蹲下身,從懷裏拿出那隻老鼠,老鼠一落地,便快速向廟內跑去,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這些老鼠都是你養的嗎?” 嚴歡好奇地問,心裏不禁感歎李老鼠對老鼠廟的理解這般獨特,言語間都透著一股隨性與灑脫。
“我哪能養得了這麽多呀。” 李老鼠搖了搖頭。
“老鼠這麽多,你為何不把它們趕走呢?” 嚴歡滿臉不解,可腦海裏卻忍不住浮現出李老鼠方才淡定從容的模樣,暗暗佩服他對這片天地裏生命的尊重,換做旁人,怕是早就嫌麻煩了。
“我來這裏之前,這些老鼠就在這裏了。按理說,它們才是這裏的主人,我們不過是客人罷了。” 李老鼠一本正經地說。
“這樣嗎?” 嚴歡尷尬地笑了笑,覺得這說法實在是新奇,同時也對李老鼠的這份豁達和通透讚歎不已,世間竟有如此有趣且心懷大愛的人 。
“對。” 李老鼠點了點頭。
“大哥,我晚上睡哪裏呢?” 嚴歡又問。
“睡這裏。” 李老鼠把他帶到了大堂西邊的一個角落。這裏有一張破舊的席子,卻沒有被褥。於是,李老鼠去附近撿了一張沒人要的被褥,塞給了他。
···
這天晚上,嚴歡失眠了。他鑽在被子裏,腦袋露在外麵,一雙明亮的眼睛打量著破廟。
附近老鼠實在太多,它們不停地竄來竄去,還常跑到他身旁覓食。有的老鼠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打架,被打輸的老鼠慘叫一聲,“嗖” 地一下跑開了。
大堂門口有明亮的火光,一些叫花子從附近人家偷來幾隻家雞,拔去羽毛,架在火堆上烤著。雞肉被烤得滋滋冒油,香味四溢,風把香味吹進大堂,饞得這些多日吃素的人們口水直流。
嚴歡聞到香味,心裏琢磨:“要不我去門口看看,說不定能分到一口肉。就算分不到肉,分到一塊骨頭也值了。”
於是,他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這裏有十幾個叫花子,每人都拿著一隻雞。有人用棍子挑著雞肉,在火上不停地翻轉,烤得雞肉金黃酥脆;有人還在費勁地給雞拔毛,雞毛亂飛;有人已經清理了雞毛和內髒,眼巴巴地等著前麵的人把雞烤熟。
嚴歡走到一個叫花子旁邊,這家夥身材細長,皮膚被火光映得通紅。他問道:“大哥,還有多餘的雞嗎?俺也想吃一隻了。”
叫花子看著他,滿臉疑惑:“你是誰?我怎麽不認識你?”
“我跟你們是一夥的,我大哥是李老鼠。” 嚴歡連忙解釋。
“原來是自家兄弟呀。你去殺雞的地方問問,他們要是願意給你,你就有的吃了。” 叫花子指了指不遠處。
“好嘞,謝謝大哥。” 嚴歡道謝後,便朝殺雞的地方走去。
那裏有兩個叫花子正蹲著拔雞毛。一個身材中等、體型微胖,另一個個頭矮小、身材消瘦。這裏離篝火遠,光線昏暗,看不清他們的相貌。但嚴歡隱隱約約覺得那個瘦弱矮小的人很像前幾日偷錢的那個少年。他怕認錯,便輕手輕腳地走近。
那少年正專心殺雞,壓根沒注意到他走近。
嚴歡看清了那少年,個頭矮小,身形單薄,細胳膊細腿的,特別是腦袋又尖又長,活像一個瓜。
嚴歡確信他就是那個小偷,於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聲說道:“就是你偷了我的錢。”
“幹什麽?” 少年猛地站起身,想要掙脫。可嚴歡死死地抓住他,他根本掙脫不掉。少年急了,喊道:“誰是小偷,我可從來不做偷竊的事情,你不要血口噴人。”
“就是今日上午,你在集市上偷了我的錢,你的模樣我記得一清二楚。快把我的錢還給我,不然我一拳打死你。” 嚴歡怒目圓睜。
“放開我!” 少年拚命掙紮。
“趕緊把銀子還給我。” 嚴歡話音剛落,就看到篝火旁的叫花子們紛紛圍了過來。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兄弟,放手吧。”
嚴歡轉頭,看到一個缺了一隻耳朵的男人,正是之前在路口遇到的叫花子。他驚詫地問道:“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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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獨耳男人笑著說。
“原來你們設局玩我。” 嚴歡恍然大悟,氣得滿臉通紅。
少年朝他笑了笑,說道:“我就承認我們偷了你的銀子,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我可以揍他!” 嚴歡揮了揮拳頭。
“你揍一下給我看看!” 少年挑釁道。
於是,嚴歡抬起拳頭,就朝少年的臉上砸去。可他的手還在空中時,就被獨耳一把抓住了。隨後,他感到小腿被人狠狠地踹了一下,膝蓋一軟,向前跪了下來。
他努力想要站起身,可有人又朝他的後背踹了一腳。他身子向前傾,“撲通” 一聲倒了下去。緊接著,有人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背上。
“嘿嘿!這麽弱,也想跟我們玩?” 獨耳嘲笑道。
這時,嚴歡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除非他手上有一把刀,不然根本贏不了他們。
“哎呀,這不是嚴兄弟嗎?你們怎麽把我兄弟打趴下了?”
嚴歡抬起頭,看到李老鼠蹲在他身邊,焦急地喊道:“大哥,快救我!”
“給個麵子,放我兄弟一馬吧。” 李老鼠對坐在他身上的獨耳說道。
“大哥,他要找猴子麻煩。” 獨耳解釋道。
“沒事的,他是自己兄弟。” 李老鼠擺了擺手。
於是,獨耳站起了身。
李老鼠扶著嚴歡站了起來,嚴歡說:“大哥,那個小子偷了我銀子。”
“這邊人多,你隨我去裏麵說。” 李老鼠拉著他往廟內走去。
嚴歡跟著李老鼠回到廟內,來到之前休息的地方坐下。
有老鼠大搖大擺地跑進嚴歡的被褥邊,就算有人走來也不躲避。
這時,李老鼠竟然把老鼠抓了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像撫摸一隻貓一樣輕輕地撫摸著老鼠。
李老鼠說:“兄弟,何必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呢。”
“那少年偷了我銀子。” 嚴歡委屈地說。
“他年紀小。” 李老鼠替小偷開脫。
“你可以讓他把銀子還給我嗎?” 嚴歡眼巴巴地看著他。
“這麽跟你講吧,他叫王猴子,是我侄子。那個獨耳男人名叫邊回,是我的兄弟,要不是看在我的份上,他們今天鐵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李老鼠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是,大哥。你的侄子偷了我的東西,你作為一個長輩不應該教訓他嗎?” 嚴歡不解地問。
“我們是叫花子,叫花子偷東西不叫偷。” 李老鼠振振有詞。
“為什麽不叫偷呢?” 嚴歡滿臉疑惑。
“因為叫花子隻想著怎麽活下去,偷是他們活下去的一個方法。實話跟你說,他爹早在十幾年前就病死了,要不是他偷人東西,他早就餓死街頭了。” 李老鼠一臉無奈。
“我覺得叫花子也應該做一個好人。” 嚴歡認真地說。
“你餓著肚子的時候,還想做一個好人?” 李老鼠反問。
“能不能做成是一回事,但一定要有這個理想。不然有一天你不餓肚子了,也依舊是一個壞人。” 嚴歡堅持自己的想法。
“做好人能得到什麽好處呢?” 李老鼠不以為然。
“大哥,你不能這麽想呀。做好人就是做好人,要什麽好處呢?” 嚴歡著急地說。
“沒有好處,我們可不做。” 李老鼠撇了撇嘴。
“大哥,你不能這麽想呀。我們做事情不是圖什麽好處的。比如我和你做朋友,我是貪圖你的錢嗎?” 嚴歡試圖說服他。
“當然,你想讓我把銀子還給你。” 李老鼠毫不留情地說。
“大哥,你不能這麽想呀。我是純粹覺得你仗義,才跟你做朋友的。” 嚴歡一臉真誠。
“那還不是因為我仗義。” 李老鼠還是不相信。
“大哥,你不能這麽想呀。就算你不仗義,我還會跟你做朋友的。” 嚴歡信誓旦旦地說。
“奇怪,你為什麽要和不仗義的人做朋友呢?你不怕他們背後捅你刀子?” 李老鼠滿臉疑惑。
“大哥,你不能這麽想呀……” 嚴歡還想繼續說。
“他偷了你多少銀子?” 李老鼠打斷了他。
“十兩銀子。” 嚴歡回答。
“那這樣吧。你加入我們丐幫的時候不是欠我十兩銀子嗎?你十兩銀子被我侄子偷了,就當你還了我十兩,我們兩清了,這總可以了吧。” 李老鼠提議道。
“行吧。” 嚴歡無奈地歎了口氣,也隻能如此了。緊接著,他突然想起錢袋裏還有一張五百兩的會票,剛想開口索要,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他轉頭望去,十匹膘肥體壯的駿馬載著乘客,眨眼間就來到了廟前。
乘客紛紛下馬,朝廟內走來。這些人體格健碩,腰間都掛著兵器,一看就是官兵。
叫花子們被官兵的威勢嚇到了,他們緊張地看著官兵一步步走近,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說一句話。
官兵隊列中,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闊步而出。他麵龐輪廓分明,劍眉星目,透著與生俱來的英氣。此刻,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聲如洪鍾般說道:“誰是這裏的老大?”
李老鼠急忙跑過去,點頭哈腰,恭敬地說道:“官爺,俺就是這裏的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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