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奔波在外，嚴歡許久未曾好好洗漱。
    天黑後，他便來到灶台，生火煮水。幹燥的柴禾在灶膛裏劈裏啪啦地燃燒起來，暖黃色的火光映照著他略顯憔悴的麵龐。
    水燒開了，嚴歡將熱水徐徐倒入浴桶之中。一時間，熱氣騰騰，絲絲縷縷的水汽迅速彌漫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也氤氳了整個房間。緊接著，他動作利落地褪去身上衣物，露出結實有力的臂膀與線條分明的腰背。
    恰在此時，孫紅桃輕手輕腳地推開浴室門：“你忘了拿浴巾。”就在踏入浴室的刹那，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嚴歡身上。他那寬鬆睡衣因為動作微微敞開，下腹處一道猙獰刀疤映入眼簾。傷口處的皮肉還未完全愈合，呈現出暗紅色，周圍的皮膚有些許腫脹，看著觸目驚心。
    她快步上前，手指顫抖著指向刀疤，幾乎是帶著哭腔問道：“你身上這刀疤是怎麽回事？究竟怎麽弄的？”
    嚴歡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旋即神色恢複平靜，語氣故作輕鬆，像是在講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前幾日在街頭，幾個二流子無故尋釁。他們言語粗俗，不斷挑釁，我一時氣不過，便與他們起了衝突。他們人多勢眾，還耍陰招，打不過就拔刀相向，這才劃傷了我的肚子。”
    孫紅桃眉頭緊緊蹙起，眼神中滿是責備，她心疼地看著嚴歡，語氣中帶著幾分嗔怪：“你怎能跟那些無賴動手呢？他們都是些亡命之徒，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多危險啊！要是這一刀再偏一點，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嚴歡像個犯錯的孩子，頭不自覺地低了下去：“是我衝動了，當時腦子一熱，沒忍住。以後不會了，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這麽莽撞行事。”
    她心中的擔憂稍稍緩解，輕聲叮囑：“以後可千萬不能這樣了，要是再受傷，我得多擔心啊。我會一直提心吊膽，吃不好睡不好的。”說完，她將浴巾遞到嚴歡手中。
    ···
    次日上午，日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紛紛揚揚地落在小鎮的石板路上。嚴歡帶著孫紅桃前往製衣鋪，紅桃要辭去在此處的工作。喬公子瞧見嚴歡踏入店門，立刻滿臉笑意地迎了上去，熱情地與他攀談起來。話題不知不覺轉到了買衣服上，嚴歡這才驚覺，自紅桃與自己私奔以來，竟還沒為她購置過一件新衣。
    嚴歡有些愧疚，隨即笑著對孫紅桃說：“嗨，紅桃，天氣漸冷，要不我給你買一件長袍吧，好讓你暖暖身子。”
    孫紅桃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倔強，輕聲說道：“我會做衣服，不用你買。我親手做的，穿著更合身。”
    嚴歡撓了撓頭，神色略顯尷尬，應道：“好吧，那等你有空，再給自己做一件新的。”
    隨後，二人來到布店。布店裏，五顏六色的布料琳琅滿目，綢緞、棉布、麻料應有盡有。孫紅桃穿梭在布匹之間，眼神專注，不時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布料，感受它們的質地，時而拿起一塊對著光線打量色澤。嚴歡對這些布料並無太多研究，站在門口，目光投向街上的行人。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原來是萬大春背著一擔柴火，正艱難地走著。嚴歡趕忙快步走上前，一邊招手一邊喊道：“萬大哥，你還在賣柴火呢？”
    萬大春聽到呼喊，停下腳步，看向嚴歡說：“對呀，這營生雖辛苦，好歹能掙點錢糊口。”
    “最近柴火好賣嗎？” 嚴歡關切地問道。
    “這不冬天來了嗎，家家戶戶都缺柴火取暖，所以，比平常好賣一些。” 萬大春一邊說著，一邊用搭在肩頭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嚴歡看著萬大春滿是疲憊的臉，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憫，說道：“要不你跟我出一趟遠門吧。大概十天就能回來，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十兩銀子。” 嚴歡深知賣柴火收入微薄，想著帶萬大春去長沙，讓他能多掙些錢改善生活。
    “去哪裏？” 萬大春疑惑地問道。
    “長沙。” 嚴歡答道。
    “太遠了。” 萬大春皺了皺眉，麵露猶豫之色。
    “一趟可以賺十兩銀子，這可比你賣好幾個月柴火掙得多。” 嚴歡試圖說服他。
    “再多銀子，我也不想去。” 萬大春態度堅決。
    “為何？” 嚴歡不解地問。
    “在家裏想幹活就幹活，想休息就休息。到了外麵，人生地不熟，諸多不便，還得聽人使喚。” 萬大春解釋道。
    “原來你喜歡這種自在舒適的日子。” 嚴歡理解地點點頭。
    “差不多吧。” 萬大春憨厚地笑了笑。
    “嚴歡！” 就在這時，嚴歡聽到背後傳來急切的呼喊聲。他轉過頭，隻見布店裏一個身形肥胖的男子正站在孫紅桃身旁，一臉不懷好意，而孫紅桃的臉上滿是厭煩與警惕，剛才正是她在喊嚴歡的名字。
    ···
    小胖子看到孫紅桃正專注地挑選布料，那身姿婀娜，頓時色心大起，走上前，嬉皮笑臉地問道：“小娘子，家住哪裏，芳齡多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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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紅桃轉頭看了看這個貿然搭話的小胖子，眼中滿是疑惑，冷冷地問道：“你問這個幹嘛？”
    “小娘子，不瞞你說，我一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你長得這麽漂亮，跟我回家，保證讓你吃好喝好！” 小胖子說著，就伸出手，想要摸孫紅桃的屁股。
    孫紅桃氣得滿臉通紅，趕緊往旁邊一閃，罵道：“你這個流氓，離我遠點兒！”
    小胖子不僅沒有收斂，反而笑得更加放肆，說道：“女人我是天天見，可是，像你這樣身材苗條、前凸後翹的美女，我還是很少見到的。”
    “哼，沒見過世麵。” 孫紅桃不屑地回道。
    “我叫楊萬裏，是八仙鎮鼎鼎有名的土豪。你被我看上了，那是你的福氣。以後你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要什麽有什麽……” 楊萬裏一邊說著，一邊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切，我可不稀罕吃香喝辣。” 孫紅桃白了他一眼。
    “這裏的布料你隨便挑，就算你把整個店鋪買下了，我也付得起銀子。” 楊萬裏財大氣粗地說道。
    “你別費心了。我已經有相公了。” 孫紅桃語氣堅定地說道。
    “沒關係。說不定我給他十兩銀子，他就把你賣給我了呢？” 楊萬裏滿臉輕蔑，似乎在他眼中，所有人都能被金錢收買。
    於是，孫紅桃朝店外喊道：“嚴歡。”
    嚴歡聽到背後傳來聲音。他轉過頭，看到布店裏一個小胖子正在糾纏孫紅桃。於是，他迅速走到孫紅桃身旁，滿臉關切地說道：“媳婦，什麽事呀？”
    “這個小胖子剛才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 孫紅桃眼中閃過一絲委屈。
    嚴歡便轉頭看向小胖子，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冷冷地問：“小胖子，你說什麽了？”
    小胖子絲毫沒有畏懼，反而挺直了腰板，說道：“這位兄台，要不我就給你十兩銀子，你把你媳婦賣給我得了。”
    嚴歡頓時怒從心頭起，左手如閃電般抓住楊萬裏的前襟，右手高高抬起拳頭，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眼看就要揍下去。
    這時，店門口兩個人忽然指著嚴歡說：“你幹什麽？”
    這兩人都穿著樸素的衣服，看起來像是普通百姓。不過，此刻他們卻氣勢洶洶地指著嚴歡，嚴歡不禁感到十分疑惑。於是，嚴歡強壓怒火，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那兩人之中一人說道：“你知道你現在要打的人是誰嗎？”
    嚴歡眉頭緊皺，搖頭說道：“不知道。”
    “他是楊萬裏！” 那人提高了音量，似乎在強調這個名字的分量。
    “沒聽說過。” 嚴歡一臉茫然。
    “你知道他爹是誰嗎？” 另一個人補充道。
    “不知道。” 嚴歡依舊搖頭。
    “他爹是武舉人，別說你小小一介草民了，就算是本地縣老爺來了，也得對他禮讓三分。” 那人得意洋洋地說道。
    嚴歡聽他們這麽說，心中一凜，意識到對方背景不簡單。他緩緩放下拳頭，然後，謹慎地整理好楊萬裏的前襟，臉上堆滿了笑容，說道：“公子，實在對不起。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給您賠不是了。”
    楊萬裏挺起胸膛，鼻孔朝天，說道：“小子，你看多少銀子可以把你媳婦賣給我啊？”
    嚴歡笑著說道：“公子，您話說得很不禮貌。我媳婦貌美如花、聰明伶俐，是我心中的寶貝，我為什麽要賣給您呢？”
    “小子，我有一百種方法把你玩死，你最好識相點。” 楊萬裏惡狠狠地威脅道。
    “公子，天下間有那麽多大家閨秀，您為何要去調戲一個有夫之婦呢？這件事情要是傳出去，恐怕會有損您的名聲呀。” 嚴歡試圖曉之以理。
    “嘿嘿。隻有像你這樣的窮鬼才會在意名聲，才會害怕被人恥笑。你們誰敢嘲笑我呀？我一巴掌就把你們呼死。” 楊萬裏狂妄地大笑起來。
    嚴歡看這家夥有恃無恐，眼珠一轉，湊到他耳邊，故作神秘地說道：“公子，忘記告訴您了，我這媳婦有一個毛病。”
    “什麽毛病？” 楊萬裏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她放屁賊臭。” 嚴歡壓低聲音說道。
    “嘿嘿，這毛病挺好，我喜歡。” 楊萬裏居然不以為意，還笑著回應。
    嚴歡心中一驚，心想：這家夥還有這癖好？我的天，這是一個變態吧。
    於是，嚴歡又說道：“她晚上睡覺前喜歡摳小腳丫子，哎呀，那個味呀，酸不溜秋的，一般人都受不了。”
    “我也喜歡。” 楊萬裏一臉不在乎。
    “您也有這癖好？” 嚴歡難以置信地問道。
    “對。” 楊萬裏毫不猶豫地回答。
    嚴歡心中暗自叫苦，心想：我的天，這純粹是一個超級變態呀。
    嚴歡再說道：“別看她長得瘦，她一上桌就能炫兩碗飯，而且她吃完飯從來不刷碗。”
    “我家有仆人，這不是問題。” 楊萬裏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她不舒服的時候，喜歡拿我撒氣，動不動就擰我手臂，咬我手臂，哎呀，您看看我這手臂上，還有幾處她咬的疤痕呢。” 嚴歡卷起袖子，露出幾處淡淡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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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有點狠呀。” 楊萬裏微微皺眉。
    “您害怕嗎？” 嚴歡試探地問道。
    “我不怕，我皮厚，盡管讓她咬。” 楊萬裏依舊嘴硬。
    “我的天！您知道她最可怕的是什麽嗎？” 嚴歡繼續說道。
    “什麽？” 楊萬裏問道。
    “她已經給我生了三個孩子了，我怕休了她，這些孩子會跟著她。” 嚴歡一臉無奈地說道。
    “她這麽年輕，就有這麽多孩子了？” 楊萬裏驚訝地問道。
    “她十六歲就嫁給我了。” 嚴歡點點頭。
    “噢。那我得好好考慮一下了。” 楊萬裏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公子，要不您幫我養那三個孩子吧。我沒本事，恐怕養不活他們。” 嚴歡故意說道。
    “你的孩子憑什麽讓我養呀。” 楊萬裏瞪了嚴歡一眼。
    “那您還糾纏我家媳婦嗎？” 嚴歡問道。
    “不糾纏了。” 說完，楊萬裏灰溜溜地往門外走去。
    嚴歡急忙喊道：“公子，您怎麽走了呀？剛剛的事情，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這時，孫紅桃卻一把擰住嚴歡的耳朵，嗔怪道：“你剛才偷偷摸摸跟他說了什麽？”
    “我沒說什麽呀？我就勸他不要癡心妄想了。” 嚴歡疼得呲牙咧嘴。
    “我怎麽覺得你在說我壞話呢？” 孫紅桃眼中滿是懷疑。
    “我那麽愛你，怎麽可能說你壞話呢？” 嚴歡趕忙解釋。
    “那他為啥走了？” 孫紅桃追問道。
    “他被我嚇走了。我剛剛偷偷摸摸告訴他，我一拳就可以把他的腦袋砸爛。” 嚴歡一臉得意地說道。
    於是，孫紅桃放開手，說道：“希望你說的是真話吧。”
    嚴歡看著孫紅桃有些生氣，便立刻握住她的手，說道：“放心吧，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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