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方太醫的施針，攤主的神色已經恢複正常，可徐太醫到了之後，還是為他診了脈。
    徐太醫是太醫院院使，也是方太醫的師傅。
    他給出的診斷，自然是最令人信服的。
    “他應該也服用了落輝，隻是服用的劑量不多。如今脈象暫穩，沒有什麽大問題。”
    落輝？？
    聽到徐太醫的話，寧鈺和謝將軍同時皺了皺眉頭。
    雖然不知道落輝是什麽，可寧鈺和謝將軍都猜到了是某種藥物。
    看來攤主那些不尋常的舉動，果然是受到了藥物的影響。
    隻是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是同樣的情況。
    還有，剛才方太醫給攤主聞的到底是什麽？？
    當時寧鈺和謝將軍看得真切，雖然方太醫施針後，攤主便慢慢平靜了下來，可他的眼睛還是紅得嚇人。
    直到方太醫讓他聞了瓶子裏的東西，攤主眼底的血色才逐漸褪去，也不再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
    雖然帶著滿肚子疑問，可寧鈺和謝將軍都知道外麵不是說話的地方。
    謝將軍讓人將攤主帶走審問，然後便帶著徐太醫一行人來到他為他們安排的落腳處。
    徐太醫和其餘幾位太醫跟謝將軍和寧鈺相對而坐，開始講起他們在平雨鎮的收獲。
    “當時我們收到了寧大人讓人送來的消息，到了平雨鎮之後，第一時間去找王兆。我們見到王兆的時候，他已經有了油盡燈枯之相……”
    王兆正值壯年，身體卻異常虛弱，甚至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正如寧鈺查到的那般，王兆確實病得很嚴重，已經到了無法醫治的程度。
    寧鈺眉心蹙起：“徐太醫，你們也沒有辦法嗎？”
    當時他查到的情況的確是王兆病入膏肓，接連找了好幾位大夫都束手無策。
    可民間的大夫治不了的病，難道太醫們也沒有辦法嗎？
    若王兆真的無藥可救，當初又是什麽支撐著他強闖驛站的？？
    總不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謝將軍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可是，當時王兆闖入驛站的時候，一點都不像一個病人。反而比一般習武的人力氣都要大一些。”
    徐太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老夫正要說這個，王兆跟剛才那人一樣，都服用了落輝。”
    謝將軍和寧鈺同時看向徐太醫，眼中滿是驚訝。
    怎麽又是落輝？？
    落輝到底是什麽東西？？
    難道那些人都是因為這個東西，才做出這些異常的舉動的？？
    寧鈺突然想到剛才收起來的藥瓶，他趕忙取出：”徐太醫，這裏麵是落輝嗎？”
    徐太醫接過寧鈺手中的藥瓶，從裏麵倒入一顆藥丸，拿到鼻尖聞了聞。
    “沒錯，這個便是落輝。此藥可以做成藥丸子，也可以製成粉末。這裏麵便是藥丸狀的落輝。”
    寧鈺：“藥丸和粉末狀有什麽區別嗎？”
    徐太醫：“藥效沒有區別，隻是服用方式不同。藥丸可以直接吞服，若是粉末，則許需要吸入，或者加入水中吞服。”
    謝將軍忍不住問道：“徐太醫，落輝到底是什麽？”
    徐太醫：“落輝乃一種在先帝時期就被禁止在市麵上售賣流通的藥物。此藥若是少量服用，可以緩解某些病痛，甚至對一些頑疾也有抑製的作用。”
    說著，他歎了一口氣。
    “當年大梁一度極為推崇此藥，認為此藥就是能夠治病救人的神藥。”
    在場的人裏麵，隻有徐太醫見識過落輝的可怕。
    當年發生了多起悲劇後，先帝下令禁止此藥，還讓人掩下此事。
    正是因為徐太醫知道當中的內情，這一次景寧帝才會讓他跟著年輕的太醫們一起來到西北。
    寧鈺和謝將軍心下了然，後麵這藥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否則又怎麽會被禁呢？？
    還有，既然落輝在先帝在位之時就已經被禁，如今又為何會出現在大梁境內？？
    還是在西北邊境。
    到底是有人想在大梁興風作浪，還是他國將手插了進來？？
    徐太醫又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在一定的劑量內，落輝是可以鎮痛活血的良藥。可若是超過一定的量，便會讓人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甚至會成癮，慢慢讓身體對落輝形成依賴。服藥者若是突然斷了藥，就會發病。”
    寧鈺問道：“發病的時候，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
    徐太醫放下茶杯：“服藥者發病的時候，會無法抑製地做出一些瘋狂之舉。身體底子不好的人，還會渾身抽搐痙攣。”
    謝將軍垂眸，剛才那燒餅攤攤主就是這種情況。
    他看向徐太醫：“那若是服藥者不斷藥，一直服用落輝呢？”
    徐太醫：“方才說了，在一定的劑量內，落輝是可以鎮痛活血的良藥。可若是超過一定的劑量，它就是要人命的毒藥。它也會麻痹人的痛覺，讓那人精神煥發。甚至能夠讓某些病入膏肓的人如獲新生。”
    說到這，徐太醫略微停頓了片刻：“若是長期服用，服藥者的情緒會變得越來越難以控製。他們會因為一些小事就變得暴躁，甚至動不動就會發狂。而且長此以往，體內毒性會慢慢堆積。服藥者的身體會一點點被掏空，最後在極致的痛苦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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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病者服下之後能夠恢複活力，原本孱弱的人也會突然變得強壯，但也隻是飲鴆止渴罷了。
    隻要對此藥形成了依賴，他們的身體就會在不知不知覺間被慢慢掏空。
    也就是說，一旦過量服用此藥，基本就是個死循環。
    謝將軍沉吟半響：“也就是說，王兆在無藥可治的情況下能夠恢複正常，在強闖驛站的時候需要三四名士兵才能製服，都是因為落輝？”
    這藥當真如此神奇，能夠讓一個油盡燈枯的人突然有了異於常人的力量？？
    可是，如果王兆和燒餅攤攤主一樣，都服用了落輝。
    為何兩人的力氣會相差那麽多呢？？
    剛才製服攤主的時候，謝將軍用一隻手就可以輕鬆將他拉開。
    但王兆當時的力氣大到需要幾個人一起上，才能夠製服。
    難道是因為王兆服用的劑量更多一些？？
    徐太醫卻搖了搖頭：“不止，他還服用了另外一種藥。”
    寧鈺眉心一跳，這落輝聽著就已經夠麻煩的了。
    竟然還有另外一種藥？？！！
    徐太醫：“王兆還服用了一種名為牽機散的藥。此藥能夠控人心智。心智不堅的人若是不小心攝入此藥，便會受人擺布。做出一些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事情。牽機散雖然也帶有一定的毒性，卻不會對身體造成多大的傷害。”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牽機散跟落輝加在一起，會增強毒性。同時，也會讓服用者爆發出一種驚人的能量。他們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不會覺得累，也不會感覺到疼痛。但這隻是表象。”
    寧鈺聽明白了：“同時服用落輝和牽機散，表麵看似精力無限。本身的病痛也得到了緩解和好轉，實則是在透支體內的能量。”
    徐太醫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樣。那就是一種靈光乍現般的透支，用完就沒了。反而會加速衰敗和死亡。”
    王兆後來會出現油盡燈枯之相，就是因為他把體內所有的能量都透支了。
    他的病情並沒有好轉，那都隻是假象。
    聽著徐太醫說的話，謝將軍麵色凝重，他發現問題比之前想的還要嚴重一些。
    也就是說，王兆當時強闖驛站，是受人操控的。
    背後黑手到底是什麽人？？
    謝將軍突然想到了王岩的供詞：“徐太醫，這兩種藥可有什麽味道？”
    徐太醫：“落輝氣味不似尋常的藥物，聞起來有些刺鼻。牽機散的味道淡一些，它是用蠻夷部落裏的一種叫做牽機草的草藥做成的。帶著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仔細辨認，還帶有辛辣之感。”
    蠻夷？
    謝將軍心神一凜，難道此事同蠻夷也有關係？？
    與此同時，寧鈺想到了張岩當時的供詞和後麵發生的一係列怪事。
    “徐太醫，若是攝入了牽機散，身上可會帶有它的味道。”
    徐太醫想了想：“牽機散是粉末狀的，若有人想要用此藥來控製其他人，通常會有兩種可能。其中一種便是將藥粉偷偷加入吃食裏麵，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人服下藥粉。服下牽機散的人，短期內身上會有淡淡的味道。時間一長，那味道就會消失。”
    謝將軍追問：“另外一種可能呢？”
    徐太醫：“另外一種可能便是將牽機散撒在空氣中，隻要吸入那藥粉，就有可能被控製。在這個過程中，若有藥粉附著在衣服上，隻要不洗，這個味道就會一直存在。”
    寧鈺點了點頭，聯係徐太醫的話，如果張岩當時聞到的味道是牽機散，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張岩因著家中開藥材鋪子的緣故，從小就接觸各種藥材，對藥味很敏銳。
    可牽機散的味道很淡，又是蠻夷那邊的一種藥草製成的，所以張岩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麽藥。
    後麵林笙身上的味道消失了，是因為藥粉隻是進入了他的體內，並沒有附著在他的衣物上。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他現在的猜測。
    還得讓幾位太醫見過林笙以後，才能確定。
    謝將軍心情沉重，如果王兆和林笙都是受人操控的。
    一個是在驛站陷入癲狂，暴起傷人。
    另一個，則是在隅章縣。
    這一切，似乎都是衝著他們來的。
    而且，似乎還跟蠻夷扯上了關係。
    難道是蠻夷的人跟大梁境內的人相互勾結，在醞釀著什麽巨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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