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寒夜破廟藏恩仇 月影搖紅濟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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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似血,漸漸沒入西山,餘暉將大地染成一片橙紅,仿若給世間萬物都披上了一層夢幻的紗衣。
    雪兒的右手緊緊攬著萬俟怪的腰身,身姿輕盈如燕,腳尖輕點,向著北方急掠而去。
    他們的身影快如閃電,掠過一座座房屋,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拉出長長的影子,仿若一幅剪影畫。
    隨著天色愈發暗沉,周遭的環境也逐漸模糊不清,但這絲毫沒有影響雪兒的速度。
    當最後一絲光亮也被黑暗吞噬,雪兒帶著萬俟怪一頭紮進了茂密的樹林。
    林間,枝葉繁茂,錯綜複雜的樹枝在黑暗中仿若一道道天然的屏障。
    雪兒身形一轉,借力在枝頭間跳躍穿梭,動作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的停頓與拖遝。
    偶爾,有夜梟在枝頭發出淒厲的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仿若在為他們的逃亡之路增添一抹陰森的色彩。
    此時的雪兒,眼神堅定而冷靜,專注地盯著前方,仿佛隻要穿過這片樹林,就能找到暫時的安寧之所。
    而萬俟怪則時不時低頭看向攬著自己的雪兒,他的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驚歎之色,數日不見,雪兒的武功進境竟如此飛速。
    往昔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回想當日無人穀盛會之時,雪兒身中數箭,還是自己將他從敵人環伺的戰場救出。
    彼時雪兒那柔弱無骨的身軀在懷中顫抖,他滿心憐惜,卻情根深種。
    可如今,時過境遷,命運仿若開了個殘酷的玩笑,二人的角色徹底互換。
    自己身陷囹圄,被押赴刑場,即將命喪黃泉。本以為人生就此終結,卻沒料到,一直站在對立麵的雪兒竟宛如天降神兵,在劊子手那閃著寒光的屠刀下,搶回了自己的一條性命。
    這般境遇轉變,讓他心底泛起層層漣漪,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有對雪兒成長蛻變的驚歎,更有愛恨交織的情感迸發。
    此刻,萬俟怪望著雪兒專注堅毅的側顏,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別樣的熱流。
    那一瞬間,一種奇妙而強烈的自信突然充斥著他的全身,讓他覺得自己似乎重新找回了力量和勇氣,仿佛之前所麵臨的絕境隻不過是一場虛驚罷了。
    他的左手下意識的摟在雪兒的腰間,與此同時,他仿若看到了未來的無限可能。
    那些曾經幻滅的希望,此刻似乎不再是夢幻泡影,隻要有雪兒在身邊,仿佛一切都觸手可及。
    財富與愛情,江山與美人都近在咫尺,貪婪與欲望的火苗在他的心底悄然躥升,暗暗盤算著日後該如何憑借雪兒的力量,去實現那些野心勃勃的計劃。
    夜色愈發深沉,萬俟怪隨著雪兒的步伐不斷向著黑暗深處奔去,身後的追兵仿若被這無盡的夜色吞噬,漸漸沒了聲息。
    雪兒身形一頓,敏銳地察覺到那股一直緊追不舍的危險氣息逐漸淡去,她這才長舒一口氣,停下了如疾風般的腳步。
    萬俟怪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裏,冷不防腳下一空,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去,他一個側身“撲通” 一聲躺倒在地,疼得他齜牙咧嘴,嘴裏忍不住 “嘶” 了一聲。
    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臉哀怨地看向雪兒:“我說丫頭,你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我這條小命剛從劊子手刀下撿回來,這又差點兒折在你手裏,你既已出手相救,怎麽也得好人做到底吧?” 說著,還誇張地揉了揉摔疼的屁股。
    雪兒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佯裝無辜道:“萬俟大哥,這可怪不得我,你也知道,我這一路帶著你,胳膊都快累斷了,手這麽一滑,實屬正常。再說了,這黑燈瞎火的,我哪看得清呀。”
    萬俟怪撇了撇嘴,挑了挑眉:“喲,你這理由找的,比我肚子裏的蛔蟲還順溜。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報我之前將你的心上人打下懸崖之仇吧?”
    雪兒一聽,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刑場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 自己一劍刺入任冰的胸膛,那溫熱的鮮血濺灑而出,此刻卻不知他情況怎樣。
    如此想著她的眼神中便閃過一抹痛楚,心口也像被重錘狠狠敲擊。
    但她隨即強壓下情緒,恢複鎮定,冷冷地說:“你還敢提這事?萬俟怪,要不是念在你往日對我還有幾分恩情,你以為我今日會冒險救你?”
    萬俟怪見勢不妙,臉上的嬉笑瞬間褪去,上前一步,滿臉懊悔,聲音也低了幾分:“雪兒,我錯了,當時我真是被憤怒迷了心智,才幹出那等糊塗事。你瞧,這不是遭報應了,差點把小命丟了,還好有你。”
    雪兒扭過頭,不想讓他瞧見自己眼中閃爍的淚花,輕哼一聲:“哼,你知道就好。這事兒可沒完,等你傷好了,咱們再慢慢算賬。”
    萬俟怪忙不迭點頭:“一定一定,我這條命都是你的,你想怎麽處置都行。不過眼下,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養傷吧,我這傷口又開始不舒服了。”
    說著,還呲牙咧嘴地展示自己的傷口,試圖博取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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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兒白了他一眼,神色變得凝重:“自然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給你把傷養好,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後麵的麻煩事兒啊,恐怕還多著呢。”
    萬俟怪聞言雙手一攤,故作誇張地長歎一聲:“唉,我就知道,這好日子還遠著呢。不過沒關係,有歐陽大小姐在,我萬俟怪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跟著您混了。”
    說完,還朝雪兒眨了眨眼,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又回來了。
    雪兒不再理會萬俟怪,她的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掃,就在這不遠的山坳處,一座廟宇的輪廓在朦朧夜色中若隱若現。
    雪兒心頭一動,轉頭望向萬俟怪,隻見他正一臉狼狽,衣衫淩亂,雖然未添新傷,但先前被任冰挑斷的手腳四處的傷口血跡雖已幹涸,卻仍透著觸目驚心的暗紅。
    雪兒微微皺眉,目光中帶著幾分關切,輕聲問道:“怎麽樣,你的腳能走麽?前麵有座破廟,咱們先去那兒躲躲,處理下你的傷口。”
    萬俟怪順著雪兒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試圖擠出一絲微笑,他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疼痛,但是雙腿卻依然無力,“走?我這腿現在跟灌了鉛似的,不過為了不拖累你,就算是爬,我也得爬過去。”
    說著,他還象征性地往前邁了一小步,結果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雪兒趕忙伸手扶住他,又白了他一眼,嗔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貧嘴。來,我扶著你。”
    說罷,她將萬俟怪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小心翼翼地朝著廟宇挪去。
    待來到那廟門前,雪兒才定睛細看,隻見那牆壁上爬滿了暗綠的青苔,仿佛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訴說著往昔的滄桑。
    部分牆體已然坍塌,破碎的磚石散落一地,內裏腐朽的木梁裸露在外,像是無力支撐的骨架,搖搖欲墜。
    廟門半掩著,在夜風中嘎吱作響,那聲音斷斷續續,仿若一位遲暮老人發出的無力歎息,透著無盡的淒涼與落寞。
    二人悄無聲息地閃入了大殿,雪兒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安全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月光透過屋頂的破洞灑下幾縷斑駁的光亮,勉強照亮了這陰森的空間。
    廟堂之中,佛像缺了半邊臉,慈悲的神情顯得有些詭異,身前的供桌歪歪斜斜,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雪兒讓萬俟怪靠著牆壁坐好,自己也便蹲到他的麵前,輕聲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說著,她小心翼翼地拉開萬俟怪的衣袖,好似與傷口粘連在了一起,這一拉扯不禁令萬俟怪倒吸一口涼氣,“喂,輕點兒啊丫頭。”
    “你這魔頭,不是這點兒傷痛都忍不了吧?”
    雪兒不屑道,再次望向萬俟怪的傷處,隻見他的手腕處各有一條長約一寸的傷口,那傷口雖已結痂,卻依舊透著猙獰的暗紅,周邊的肌膚腫脹青紫,觸目驚心。
    雪兒緊盯著萬俟怪手腕上傷口,心中不禁一凜,暗自思忖:任冰的這招的確狠辣,這看似簡單的兩刀,卻精準地切斷了萬俟怪周身經脈的關鍵節點,不但廢了他的武功,從今往後,恐怕他日常起居都成問題,手不能提,腳不能走,完全淪為了一個廢人。
    萬俟怪似是察覺到了雪兒的心思,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那笑容裏滿是自嘲與落寞,聲音中也透著幾分無力:“怎麽樣,見到這樣的我是不是有些失望了,沒想到我是個廢人了吧?”
    雪兒微微皺眉,目光中閃過一絲堅定,鄭重道:“我有辦法令你恢複如初。”
    萬俟怪聽聞此言,眼中瞬間閃過一抹光亮,可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警惕,他抬眼望向雪兒,問道:“你為何要救我,還因為救我傷了任冰那小子,他不是你的相好麽?”
    雪兒聞言,臉上瞬間變色,原本堅定的神情瞬間被憤怒與痛心所取代,她咬牙切齒道,“莫要再提那個負心之人!他因貪慕虛榮竟然移情公主,自那時起,我便與他恩斷義絕,再無任何瓜葛!”
    說到此處,雪兒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眼眶不禁泛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但她此時心中所想卻並非是對任冰的怨恨,而是牽掛。雖然她對於自己出劍時的分寸把握有著十足的信心,但終究難以保證不會出現什麽意外情況:萬一任冰因此而重傷不治,那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裏,雪兒的心不由得揪緊了起來。
    一旁的萬俟怪將雪兒的這一係列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看著她那真切無比的憤怒與悲傷,幾乎就要滿溢出來,不禁有些詫異,一時間竟有些幸災樂禍:雪兒如果不再惦念任冰,是不是就可以投入自己的懷抱了?卻料不到她竟有另外一種心思。
    他心中暗自思量,雪兒若所言屬實,那她此番救自己,究竟是回心轉意,還是另有圖謀?
    但看著雪兒此刻激動的模樣,又不像是在說謊,況且在那刑場之上,她一劍正中任冰心髒,那小子即便不死恐怕也得脫層皮。
    雪兒為了救自己做到這般決絕,想必對任冰是真的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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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俟怪心中糾結萬分,一方麵渴望雪兒能真心助他恢複功力,另一方麵又不敢全然放下戒心。
    畢竟,在這人心險惡的江湖,突如其來的善意有時候比明刀明槍更讓人膽寒。
    雪兒察覺到萬俟怪的猶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波瀾,她緩緩說道:“大哥對我情深意重,這情我不能不報。至於往後的路,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會半途而廢,定會想辦法讓你重新站起來。”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堅定,在這靜謐的廟宇中回蕩,似是給自己,也給萬俟怪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萬俟怪凝視著雪兒,頓時喜上眉梢,他握住雪兒的手激動的說道,“這麽說你是回心轉意了?”
    話音剛落,卻見雪兒神色驟變,她素手疾抬,纖細的手指輕輕壓在唇前,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有人來了。”
    雪兒輕聲說著目光迅速掃向廟宇大門,又環顧四周,尋找可能的退路與藏身之處。
    萬俟怪聞言神色一凜,他雖行動不便,可多年在江湖摸爬滾打的經驗,讓他瞬間判斷出局勢危急。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短暫對視的瞬間,眼神中滿是默契與緊張。
    還未等雪兒開口,萬俟怪便壓低聲音,急促說道:“躲到佛像裏去。”
    他的聲音因虛弱而略顯沙啞,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果斷。
    原來從踏入這扇門起,他便留意到這佛像的異樣 —— 那中空的內裏,或許藏著生機。
    雪兒沒有絲毫猶豫,迅速起身,攙扶起萬俟怪,兩人腳步匆匆,盡量不發出聲響,向著佛像奔去。
    靠近佛像時,雪兒率先探出手,摸索著佛像背後那道隱秘的入口。
    她的手指精準地觸碰到一處微微凹陷,用力一推,伴隨著一陣沉悶的嘎吱聲,一道狹小且幽暗的空間顯露出來。
    二人不敢有絲毫耽擱,側身擠入。
    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混雜著經年累月積攢的灰塵味。
    萬俟怪腳步踉蹌,險些摔倒,雪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兩人順勢靠在內壁上。
    直到此時萬俟怪才聽到一陣急促且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聽聲辨勢,便知來人不少。
    他不由得對雪兒刮目相看:這小丫頭耳力超凡,如此細微的動靜,她竟在片刻前便捕捉到了,如此敏銳,絕非尋常江湖女子可比。
    佛像內的空間原本不算狹窄,昏黃黯淡的光線從幾處不易察覺的縫隙艱難地漏入,勉強勾勒出一個靜謐且帶著幾分神秘的內膛輪廓。
    可此時塞進雪兒與萬俟怪兩人,卻陡然顯得逼仄不堪,每一寸空氣都似被壓縮,彌漫著緊張與局促的氣息。
    雪兒的後背緊緊貼靠在一側冰冷的磚石上,那磚石冷硬如鐵,透過她單薄的衣衫,直刺肌膚。
    她盡量蜷縮著身子,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試圖拉開與萬俟怪的距離。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磚石透過衣衫傳遞來的寒意,以及那股因潮濕而彌漫的黴味,濃鬱刺鼻,直衝鼻腔,讓她幾欲作嘔。
    二人的身體緊緊相貼,雪兒不經意間垂下的發絲,輕柔地拂過萬俟怪臉頰,癢癢的觸感讓他心尖一顫。
    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回蕩在這狹小空間,清晰可聞,每一次呼氣吸氣都似在撩動著緊繃的神經。
    萬俟怪的目光不由地向上望去,隻見頭頂上方蛛網橫陳,絲絲縷縷地垂落下來,仿若一道道破敗的簾幕。
    偶爾有幾隻小蟲子在其間慌亂地爬行,窸窸窣窣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他眼角餘光瞥見雪兒微微皺眉、麵露厭惡的表情,心底一緊,忙不迭地抬起手,手指輕柔地挑撥著蛛網,將那些驚惶的小蟲子驅趕至一旁。
    做完這一切,萬俟怪凝視著雪兒,見她眼中的驚惶與厭惡稍減,心中稍安。
    而後他緩緩將手臂輕搭在雪兒肩頭,微微傾身,他的雙唇幾乎貼著雪兒的耳朵,用氣息嗬出最輕最輕的聲音:“暫且忍耐一下。”
    那聲音低沉而溫柔,仿若帶著某種能安撫人心的魔力,直直鑽進雪兒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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