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猶帶青梅嗔笑影 已攜稚子弄晴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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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漸起,任冰眼底忽然泛起狡黠的光。他貼近雪兒耳畔,“帶你去個地方。”
二人正欲躍下古樹,忽聞樹下傳來”啾啾“兩聲輕響。低頭望去,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蓬鬆的尾巴在晨露中掃出晶瑩的弧線。雪兒眼前一亮,足尖剛要點向枝頭,卻被任冰扣住手腕。
“噓——”他豎起食指,眼中帶著笑意。那白狐聞聲抬頭,金棕色的眸子與任冰四目相對,竟人性化地歪了歪腦袋。
任冰隻得又輕噓一聲,白狐抖了抖耳朵,乖覺地轉身,踏著露水鑽進花叢。
雪兒看看隱入晨霧的白狐,又瞧瞧身旁的任冰,忽然揪住他前襟,“老實交代,這莫不是你哪輩子欠下的風流債?”
任冰剛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還未來得及開口,樹下突然傳來人語聲。
雪兒心頭一跳,腦中閃過一個荒唐念頭:莫非那白狐真修成了人形?她低頭望去,卻見樹下一前一後竟映出了兩道身影——一襲鵝黃羅裙的漱玉正站在三步開外,而她身前那位長身玉立的男子,赫然是雪兒的表哥段少陽。
她的記憶倏忽飄回桃花嶺的秋日。
那時漱玉羅裙下的腰身已見豐腴,這個曾傾慕任冰的女子,看清他眼中隻映得出雪兒的身影後,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讓為雪兒癡守多年的段少陽轉瞬淪陷。
雪兒至今難忘漱玉說“成全”時,那抹浸著桃花香的笑——三分釋然,七分決絕。
如今晨光中,漱玉的腰線已如柳枝般婀娜。若按時日推算,那孩子應當會在繈褓中咿呀學語了。
任冰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勾,眸中流轉著心照不宣的溫柔。雪兒忽然懂了,他方才那聲輕噓,是早察覺有人將至。
樹下傳來漱玉壓抑著怒氣的嗓音,“段少陽,你大清早的不吃早飯跑到這荒山野嶺,就為說這些混賬話?”
晨霧中,段少陽緩緩轉身。熹微的晨光描摹著他緊蹙的劍眉,在眼窩處投下深深陰影。
他指間一用力,枯枝應聲而斷,“我混賬?朝白出生這半年來,你可曾正眼瞧過我?”聲音裏帶著幾分委屈,“昨日特意換了新製的錦袍,你竟一眼都沒看。”
漱玉氣極反笑,手中繡著連理枝的帕子飄然落地就,“為這個?孩子才六個月,你這個當爹的不想著如何照料,倒計較起這些來?”
段少陽喉結滾動,將手中斷枝擲在地上,“反正你眼裏隻有那小崽子。”話音未落,漱玉已一把攥住他的左手,強行翻過手腕——那裏赫然留著個結痂的牙印。
“那這又算什麽?”她指尖發顫,“前日朝白高熱不退,是誰整夜抱著他掐曲池穴?”晨光穿過鬆枝,斑駁地落在段少陽緊繃的下頜線上。
他猛地抽回手,聲音突然低了下去,“那你可還記得......自從有了朝白,你再沒喚過我‘少陽哥哥’了......”
“嘶——”段少陽突然倒吸冷氣,漱玉竟低頭在他手腕上狠狠一咬,位置與那牙印分毫不差。
“現在可記住了?”她抬眸時,眼底漾著水光,“當年在儀陽居,是誰紅著臉說要生個眼睛像我的孩子?如今倒好,跟親生兒子爭風吃醋,段公子今年貴庚?”
漱玉轉身欲走,段少陽情急之下拽住她衣袖。“刺啦”一聲,廣袖裂開一道口子,二人同時怔住。
“這件衣服......”漱玉聲音發顫,“我去年生辰時,你跑遍西市三十六家綢緞莊才尋到的月影紗......”
段少陽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去擦她滾落的淚珠,“我的錯我的錯!咱們這就去......”
樹上的雪兒見表哥一臉窘態,險些笑出聲來,卻被任冰及時捂住了嘴。隻見漱玉破涕為笑,卻還強撐著瞪他,“所以你得賠我......少陽哥哥。”
段少陽忽然將人打橫抱起,“走,現在就去錦繡坊。”他故意顛了顛懷中人,“把整間鋪子都買下來。”
漱玉揪著他衣襟悶笑,“朝白該找娘親了。”
“帶著那小麻煩精一起。”段少陽低頭咬她耳朵,“正好讓他看看,他爹是怎麽哄他娘的。”
“不知羞!”漱玉耳尖瞬間紅透,“當心他又尿你一身。”
段少陽大笑,“求之不得,正好讓夫人親手為我更衣......”
任冰見二人就要離去,指尖輕彈,一枚鬆子不偏不倚落在段少陽肩頭。
“誰?”段少陽警覺抬頭,卻見樹梢微動,任冰已抱著雪兒翩然落地。
任冰負手而立,眼中噙著促狹笑意,“段兄好雅興,抱著夫人在山野間......散步?”他故意在“散步”二字上拖長音調。
漱玉慌忙從段少陽懷中跳下,耳尖紅得滴血。
段少陽卻是不慌不忙,順手替她理了理鬢發,“任兄和表妹來得正好,正要帶內子去錦繡坊選料子,不如同去?”
任冰修長的手指輕輕扣住雪兒的柔荑,眼尾漾起溫柔的笑紋,“段兄與嫂夫人好不容易尋得這浮生半日閑,我們若再叨擾,豈不成了那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他忽然壓低嗓音,帶著幾分促狹,“正好帶雪兒去拜會師父他老人家,至於朝白嘛......”任冰說著指尖在雪兒掌心輕輕一撓,“有我們這對‘臨時爹娘’照看著,保準比乳娘帶得還妥帖。”
雪兒聞言耳尖倏地染上胭脂色,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因那聲“臨時爹娘”的羞赧,還是為這突如其來的“拜會師父”而心慌。她睜圓了杏眸望向任冰,眼波裏漾著幾分嗔怪,倒映著晨光細碎如星。
漱玉挽著段少陽的手臂輕笑,“這可要看你們的造化了。老青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前些日子還說要去昆侖采雪蓮,轉眼又不知雲遊到哪個仙山洞府去了。”
她促狹地眨眨眼,“上回少陽哥哥特意備了十年梨花白求見,結果在山門前守了三天,”忽然壓低嗓音模仿仙鶴的鳴叫,“最後卻隻等到這麽一聲!”
任冰本隻是隨口一提想碰個運氣,聽漱玉如是說,又見雪兒耳尖紅得快要滴血,不由得心頭一軟。他的指尖輕輕撫上那抹緋色,溫熱的指腹摩挲著耳垂薄薄的肌膚,“是我唐突了。”
任冰微微俯身,眼中歉意與促狹交織,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若你不願見那老頑童,我們便去城南看新到的波斯毯子,就當......師父又雲遊去了。”
雪兒被他指尖的溫度熨得耳尖更紅,卻抿唇笑了,“誰說不願......”
她話剛出口,忽見山徑盡頭,一位青衫老者拄著烏木杖緩步而來,杖頭懸著的藥葫蘆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暈。
老者雪白的眉毛高高揚起,“是哪個小娃娃不想見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