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很。”
    大明宮中。
    聽著戴權的稟報，隆安帝嘴裏說著有意思，臉上滿是鄙夷不屑。
    賈家……
    真是爛泥一團。
    原本想抬舉賈家，拉攏和分化武勳力量，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可以放棄。
    賈家這群人是真用不得。
    倒是賈環……
    這是個變數。
    隆安帝也在猶豫。
    是不是可以轉向扶持賈環？
    隻是，此子雖考封時展現了不俗的能力。
    在酒樓時，隆安帝親眼看到賈環每晚帶吃食回家，孝敬生母。
    能力，品性都得到了隆安帝初步認可。
    但放棄賈家主宗這龐然大物，改為扶持賈環……
    隆安帝沒猶豫太久。
    既然賈家主宗嫡脈扶不起來，不堪大用。
    在賈環身上投注一下試試看，又有何妨？
    “戴權。”
    “奴婢在。”
    “替朕擬旨，傳口諭給北靜王和馮唐，替朕好好唱好今天這台大戲！”
    “奴婢明白。”
    戴權躬身行禮，答應下來。
    這位至尊，顯然已經有了決斷了。
    今天，注定會有一場大熱鬧可瞧。
    戴權和賈府眾人相熟，和賈珍更是熟不拘禮。
    但在這時，戴權可不會蠢到替賈家和賈珍說話。
    ……
    榮禧堂前。
    大廚房那邊聽聞是寶二爺點的小荷葉湯，哪敢怠慢？
    頓時便是屁滾尿流的趕緊取出器物，用雞湯為底，做了湯端上來。
    各人看時，果見器物細致精巧，看著喜人，又是純銀所製，作工極為精良，賈家百年國公府邸，從這些器物就能顯現出深厚的底蘊。
    賈瑞，賈芸，賈芹等人很少進府，看到嫡脈如此豪奢，讚歎之餘，都是忍不住心中泛酸。
    賈代儒等人，則是感歎。
    他們當年在府裏時也是庶子，似這種想要就有的待遇，也是從未有過。
    “幾位姨娘，還坐著幹什麽？送湯，布菜，侍奉老太太，太太她們。”
    王夫人雖未出聲，但她的陪房周瑞家的最了解這位太太。
    今天是要解決賈環的事，順道也不能叫趙姨娘好過。
    兒子能賺錢，有出息了又如何？
    內堂王夫人恨恨看向站在門前的趙姨娘。
    這娼婦還不是要低眉順眼，過來侍奉自己！
    哪怕賈環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妾侍就是妾侍！
    甚至王夫人現在悍然下令，將趙姨娘活活打死，最多也就是風評不好……談不上國法處置。
    甚至淩虐丫鬟致死，罪名也比打死妾侍要重的多。
    這便是潛規則。
    為的就是防著寵妾滅妻！
    趙姨娘原是神色淒苦，此時眼眸中也是有怒火燃燒。
    今天是叫賈環來處理產業的大事。
    還是自己的生辰壽日。
    她這個當娘的還得站著侍奉這些主子們。
    也根本無人將自己生日放在心上。
    絲毫體麵沒有。
    也可見賈家嫡脈是什麽態度。
    賈環一至，看到他娘在端茶送水，聲勢上便是先弱了一頭。
    此時此刻，趙姨娘恨不得一頭撞死。
    她不願看到環兒被這些人拿捏，被迫交出產業。
    隻是……
    趙姨娘明白，若是拒絕，後果可能更嚴重！
    別看賈珍派人出去吃了個大虧，那是沒有出全力。
    否則光是一個鳳姐，就能令節度使配合枉法，何況是賈家兩府聯手！
    查封，抄沒，關押，順天府，五城兵馬司，都能隨時動手！
    賈家兩府的能量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官紳家族，這是頂尖的勳貴世家。
    賈雨村好歹是進士，知府，犯法免官，走了賈政的門路，順利起複。
    鳳姐一封信，節度使也要給麵子。
    王子騰在賈家幫助下官至京營節度，九邊都點檢。
    這就是百年勳貴世家的能量。
    當然，隨著賈家這些年沒有人出來挑大梁，這些人脈隻會越用越少，人情也會越來越淡薄。
    “姨娘，還等什麽？等你家環三爺？他來了，怕是更沒好果子吃！”
    周瑞家的麵若寒霜，連聲催促著。
    趙姨娘心懷死誌，周瑞家的已經看了出來。
    她越發過分。
    若這娼婦一頭撞死。
    王夫人必定大喜。
    自己心腹地位更加牢固。
    ……
    就在此時，周瑞扶著帽子小跑入內。
    “何事？”
    鳳姐兒柳眉一豎，喝道：“如此慌亂，成何體統。”
    周瑞氣喘籲籲道：“回二奶奶，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大太太，二……”
    賈母罵道：“混賬東西，趕緊說是什麽事！”
    “神武將軍馮唐父子前來拜會，現在這時候……請老太太示下，要不要請他父子入內？”
    原來是這事。
    賈母略顯緊張的臉龐放鬆下來。
    說起來這馮家父子來的還真不巧，正好趕上賈家處理內務。
    但賈家和馮唐家族相交幾十年了，彼此往來極為密切。
    說是舊部人脈，其實更多類似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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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馮家當年也是一門兩侯的武勳世家，馮唐現在也是京營的節度副使，有封號的將軍。
    論起地位，現在的賈家除了賈母之外，無人能與馮唐相比。
    賈母思忖片刻，終不好將馮唐拒之門外……那可不是馮紫英這小輩，馮唐位高權重，好幾年也未必上門一回，不可怠慢了。
    “珍兒，你去迎一迎。”
    馮唐的身份，賈赦，賈政去迎有點過於隆重。
    賈璉，賈蓉幾個，份量不足。
    隻能叫賈珍辛苦一趟了。
    “是，老太太放心。”
    賈珍掃了一眼大堂內外，一切如常。
    隻等賈環來就好。
    他也知馮唐不可怠慢，便是急匆匆向外門而去。
    ……
    馮唐父子可不是空身而來。
    身後跟著十幾個家仆長隨。
    一徑走到榮禧堂前。
    賈母也出來了，馮唐是故交，曾幾何時，馮家和賈家也是通家至好。
    馮唐的兩個兄長都是外鎮節度使，同時也拜封一等侯。
    跟隨賈代善，賈代化出塞一戰，馮唐兩位兄長都戰死了。
    賈代化都僅以身免，大敗而歸。
    兩家過往交情深厚，賈母又是老人，出麵相見自是無妨。
    便是邢，王二夫人也是跟著出來。
    尤氏，鳳姐兒，李紈也是隨之出來見客。
    未出閣的女孩子們便是留在了內堂之中。
    可卿也是未曾出門。
    “見過老太太。”
    馮唐抱拳行禮道：“一向少來拜會，今天不請自來，委實是失禮了。”
    賈母笑道：“我都老天拔地，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平素閑著沒事，帶帶孫子孫女們，和老嬤嬤們抹抹骨牌，一天時間就混過去了，一年時間也這麽混過去了。不象馮世侄是男子漢，又身負國恩，身上擔著莫大的擔子，能想起我這老婆子就不錯啦。倒是老婆子看馮世侄的樣子，恍惚間想起當年，令尊也是如今天這樣，帶著馮世兄前來榮禧堂，當年老國公和先國公都還在，你們在堂上交談甚歡，後來又喝酒喝到日影西斜……”
    “嗬，難得老太太還記得。”
    馮唐嘴角一抽。
    這老太太，外事很精明，內事一塌糊塗。
    還不是看出馮唐來者不善，有意要拉近彼此距離，才有這麽一說。
    若是尋常事情，馮唐隻能賣這個麵子。
    但今天這事……
    馮唐歎一口氣。
    通了天了，自己也是卒子。
    若不然……
    哪怕再欣賞賈環，馮唐也不會跑來當這個惡人。
    “紫英。”
    馮唐回頭。
    馮紫英會意，滿臉笑容上前，抱拳道：“不知道府上有位趙宜人可在堂前？”
    “趙宜人？”賈母一愣。
    賈赦一臉不感興趣，賈政，賈珍愕然。
    邢夫人一臉呆怔。
    王夫人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漲紅。
    所謂邢夫人，王夫人，隻是賈家兩府下人在背地的尊稱。
    這兩位中，邢夫人是繼弦，朝廷隻給了五品宜人誥命。
    王夫人也是一樣，賈政五品官，所以她的誥命也是五品宜人。
    賈璉捐五品同知，鳳姐兒也是五品宜人。
    賈蓉此時尚未捐官，可卿並無誥命。
    這也是秦可卿死後，賈珍要給賈蓉捐官的原因所在，沒官職，連誥命也沒有，葬儀上太難看。
    此時，賈家哪來的“趙宜人”？
    王夫人霍然起身，她已經想到了不妥之處，雙目如利劍般刺向趙姨娘。
    “便是貴府賈環環兄弟的生母，”馮紫英微笑道：“聽聞今日是趙宜人的生辰，在下與家父略備薄禮，孟浪上門，還乞貴府上下恕罪。”
    轟！
    整個賈家兩府嫡脈，並被請來的族人都是炸了！
    趙姨娘什麽時候有誥命了？
    趙宜人？
    哪怕說趙姨娘是被朝廷通緝的江洋大盜，眾人都沒有這麽震驚。
    賈政瞠目結舌，呐呐連聲，說不出話來。
    他的妾侍，什麽時候成了五品宜人？
    這事，為什麽自己都不知道？
    賈政，說好聽是迂腐，素無捷才。
    說難聽點，是蠢笨，沒有變通。
    大變陡生，他張嘴結舌，說不出話。
    賈母皺眉，鳳姐，李紈，尤氏，邢夫人等震驚。
    王夫人麵色鐵青，雙目中似有怒火燃燒起來。
    上前一步，王夫人寒聲道：“馮世叔，馮世兄，你們父子二人這是上門來與我們說笑來了？我家老爺隻有我這麽一位宜人，除此之外，隻有趙，周兩位姨娘，不孝之子賈環，便是趙姨娘所生，哪來的什麽趙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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