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真正的傳承,從來不需要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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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三聲短促而有力,像是有急事。
秦峰打開門,一個穿著雨衣的身影站在門外。
雨水順著雨衣滴答落下,在地上匯成一小灘水窪。
他遞上一封信,信封上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隻寫著一句話:
“下一場《靜場》,我想讓觀眾開場。”
字跡遒勁有力,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
是郭德鋼的筆跡,秦峰一眼就認了出來。
秦峰捏著信封,心裏頭五味雜陳。
他知道,老郭這是明白了。
德雲社不再需要“守護傳統”的姿態,因為他們已經看見,傳統在觀眾席裏活生生地呼吸。
他轉過身,走到電腦前,對著還在劈裏啪啦敲代碼的姚小波說:“小波,把那台老家夥搬出來,最後用一次。”
姚小波愣了一下,抬頭問道:“哪個老家夥?”
“就我媽留下的那台磁帶機。”秦峰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磁帶機是母親留下的遺物,一台老舊的熊貓牌,帶著濃濃的時代氣息。
自從母親去世後,就被秦峰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來,幾乎沒怎麽用過。
姚小波手腳麻利地把磁帶機搬了出來,插上電源。
老舊的機器發出嗡嗡的聲響,仿佛一個沉睡多年的老人在緩緩蘇醒。
秦峰按下錄音鍵,對著話筒,深吸一口氣。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十秒鍾後,他按下了停止鍵。
“這就完了。”秦峰淡淡一笑,“錄的是空白底噪。”
他小心翼翼地將磁帶取出,裝進一個牛皮紙信封裏,寫上地址,寄往德雲社後台。
信封裏,他附上了一張便簽,上麵寫著:“放你桌上,隨你用。”
兩天後,於佳佳來了。
她穿著一件卡其色的風衣,顯得更加幹練。
“這是白燁的新書稿,《聽覺的倫理·終章》。”於佳佳將一本厚厚的書稿放在桌上,封麵上印著燙金的大字。
“他想請你寫個序。”於佳佳看著秦峰,眼神複雜。
秦峰拿起書稿,翻開目錄。
“終章”裏,白燁首次公開了他母親為聯絡組“聲紋中繼點”的事情,並寫道:“我們曾想用玻璃櫃保護火,卻忘了火最怕無風。”
秦峰沉默了。
他合上書稿,搖了搖頭:“序就不用寫了。”
“為什麽?”於佳佳有些疑惑。
“序一寫,就成了權威。”秦峰淡淡一笑,“這火,不是誰的。”
他拿起筆,在扉頁的空白處寫下一行小字:
“吹火的人不用名字。”
於佳佳靜靜地看著他
“你……還會回來嗎?”她輕聲問道。
秦峰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
送走於佳佳後,姚小波帶來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
“峰哥,出大事了!”姚小波的聲音有些顫抖。
“什麽事?”秦峰問道。
“我監測到一個非常奇怪的數據。”姚小波指著電腦屏幕,屏幕上顯示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流。
“全國已經有217個家庭環境設備,包括電飯煲、空調、掃地機器人等等,因為預設音效或者機械震動,持續輸出‘火種密鑰’的變體。”
“更讓人震驚的是,93的用戶毫不知情!”
秦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屏幕。
他沒想到,這火種竟然已經以這種方式,滲透到了千家萬戶。
“還有更意外的。”姚小波繼續說道,“滄州有個小學生,上傳了一篇作文錄音,背景裏奶奶掃地的聲音觸發了係統自動匹配,結果……孩子在作文裏寫道:‘我家掃帚會唱歌,奶奶說那是老輩人留下的密碼。’”
秦峰聽完,愣在了原地。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把這篇作文刻入‘火種年輪’數據庫,編號‘無名001’。”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這一刻,他徹底明白了。
這火種,已經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守護,它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在人民的生活中,生根發芽,野蠻生長。
秦峰知道,自己該徹底隱退了。
他燒毀了所有紙質筆記,將最後一台私人服務器沉入南方的一個湖泊。
做完這一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歸途中,他路過一家修車鋪。
老板光著膀子,哼著小調,用扳手敲打著鐵皮。
那節奏,正是“丙三調·轉宮破”的變體。
秦峰停下腳步,駐足聽了三分鍾。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灶台自己會唱歌》的黑膠唱片,塞進了老板的工具箱裏。
然後,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數月後,姚小波甩來一段錄音,神秘兮兮地說:“峰哥,有情況!”錄音裏,甘肅靜音亭深夜自動啟動,像詐屍一樣,怪滲人的。
喇叭沒動靜,但看亭人老陳的掃帚柄在鐵架上“咚咚咚”輕碰了三下,像敲暗號。
一陣風吹過,亭子“吱呀”作響,跟掃帚聲合奏了一段新調子,還挺帶感的。
係統自動標記為“甲五·終章”,來源未知,妥妥的未解之謎。
秦峰聽著,閉上眼,手指在桌上無意識地敲著,像是在解密摩斯密碼。
良久,他刪掉了手機裏最後一個備份文件,比刪除前任照片還幹脆。
他心想:門沒鎖,是因為壓根兒就沒人想關;火不滅,是因為每個人都在燒,卻沒人覺得自己是風。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這時,手機屏幕亮起,一個陌生號碼……
“甘肅靜音亭,詐屍了!”姚小波深夜打來電話,語氣比見到貞子還驚悚。
“係統標記為‘甲五·終章’,但頻譜比對失敗——這不是我們存檔的任何版本!”
他發來了一段錄音,聽得秦峰差點把枸杞茶噴出來。
錄音裏,先是“咚咚咚”三下輕響,像老式鍾表報時,然後是“嗚嗚嗚”的風聲,像鬼哭狼嚎,最後居然接上一段跑調跑得沒邊的兒歌,堪比幼兒園匯演現場的慘狀。
秦峰揉了揉太陽穴,沒好氣地說:“這哪是故障,分明是老陳的即興表演!” 他想起陳伯——靜音亭那個看亭人,一個話比掃帚毛還少的老兵,曾經說過:“我記不得調子了,但每天得敲三下,不然心慌。”
原來老兵哪是忘了,分明是自創!
他敲的不是“火種密鑰”,是自己的心跳!
這邊剛掛電話,那邊於佳佳就風風火火地從北京趕過來,手裏還揮舞著一份燙金的邀請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去走紅毯。
“文化部下屬機構要啟動‘民間聲景複原工程’,要用人工智能還原‘火種密鑰’標準版,向全國推廣教學!” 她一屁股坐在秦峰對麵,眼神裏閃爍著“就等你這句話”的光芒,“他們想請你當顧問,至少…別讓孩子們唱錯。”
秦峰聽完,差點把剛喝下去的枸杞茶又噴出來。
“錯不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當年周德海敲三下,是為了傳遞消息;現在陳伯敲三下,是為了心裏踏實——目的變了,調子當然該變。”他斜睨著於佳佳,反問:“你要複原的是火,還是灰?”
於佳佳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最終隻憋出一句:“你…你變了。”
秦峰沒搭理她,直接給姚小波下令:“關閉所有遠程監控權限,僅保留本地數據緩存。”說完,他收拾行囊,直奔甘肅民樂縣,在靜音亭外搭了個臨時帳篷,過起了野人般的生活。
某夜,他潛伏到靜音亭外,親眼目睹了陳伯的“行為藝術”:老陳跟往常一樣,慢悠悠地掃地,掃帚柄在鐵架上輕碰三下,停頓,再碰兩下——節奏明顯不對!
可怪就怪在,當晚風拂過,鏽跡斑斑的鐵架嗡嗡作響,那“錯”的節奏居然和地下殘餘的諧波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和聲,比原版還穩!
秦峰蹲在暗處,像一隻蟄伏的獵豹,沒出聲,隻是掏出手機錄下全程,存入離線文檔,命名:“丙三·活體變奏”。
他感覺自己像個考古學家,發現了失落的文明。
第二天,許嵩的母親打來電話,聲音低沉得像一口老井:“我昨兒把那口裂灶台徹底拆了,磚都扔了。可晚上煮粥,電飯煲‘叮’的一聲,還是那個起調。” 她頓了頓,“我孫女聽見,跟著哼起來,調子跟我娘哼的一模一樣——可她從沒見過我娘。”
秦峰一聽,心裏跟明鏡似的:好家夥,聲波記憶已經嵌入到生活器具的提示音裏了,像水滲進土裏,無聲無息卻無處不在。
他安慰許母:“您不用留火,火自己會找路。”
掛了電話,秦峰仰頭望著甘肅的星空,突然覺得這漫天繁星,就像散落在人間的火種,每一顆都在閃爍著微弱卻堅韌的光芒。
這時,手機屏幕亮起,一條短信跳了出來:“峰哥,你最好看看這個……” 秦峰猛地坐直了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甘肅的星空再美,也抵不過周公的召喚。
“峰哥,你最好看看這個……” 姚小波發來的截圖,差點讓他把剛做的美夢都給震碎了。
滄州那位寫“掃帚密碼”的小學生,居然被當地電視台采訪了!
鏡頭裏,小家夥一本正經地對著話筒說:“奶奶掃地的時候,地板會哼,我就學會了。”
好家夥,這劇情走向,比《鄉村愛情》還魔幻!
更魔幻的還在後麵。
節目播出後,全國各地像開了鍋一樣,各種“會唱歌的家務工具”視頻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拖把碰門框,奏出的是一首《忐忑》;晾衣杆撞水管,敲打出的是一曲《命運交響曲》;甚至還有洗衣機脫水時的震動節奏,硬是被網友扒出來是《兩隻老虎》的變奏版……
秦峰看著這些視頻,嘴角忍不住抽搐。
這屆網友的腦洞,比黑洞還大啊!
他默默地刪掉了姚小波發來的截圖,心裏卻一片澄明:現在,已經沒人再問“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火種”了——因為他們已不再需要確認。
真正的傳承,從來不需要認證。
它像蒲公英的種子,風一吹,就散落到了天涯海角,落地生根,野蠻生長。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這次是於佳佳發來的消息:“老郭來電話了,語氣不太對勁,讓你做好心理準備。”
秦峰還沒來得及回複,又一條短信蹦了出來,發信人是郭德綱,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張手寫的節目單:《靜場》今晚加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