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鏽的鐵皮屋頂在晨露中發出細微的膨脹聲，林悠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戰術腰帶上的齒輪掛墜 —— 那是從倉庫帶回的實驗體標識，此刻正隨著她的呼吸輕輕發燙。對講機突然爆發出刺啦聲，陳默改裝的礦石收音機天線在窗台投下扭曲的影子，他布滿老繭的拇指正快速調節著可變電容："頻率 102.7，有規律的載波信號。"
    王磊的鋼盔滾落在地，發出悶響："又是雜音吧？上周試過三十七個頻段..." 話未說完，揚聲器裏突然溢出斷斷續續的人類喘息，像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這裏是... 曙光小隊... 坐標北緯 30°17"... 請求物資支援... 我們有..." 電流聲突然增強，接著是孩童的哭聲和金屬碰撞的脆響。林悠的手指迅速撥動旋鈕，皮革手套與金屬部件摩擦出火星："重複坐標！這裏是廢土守望者，我們有醫療物資和淨水設備。"
    四十八小時後，七輛由農用拖拉機改裝的裝甲車碾過廠區外的拒馬。最前方的車輛焊著三層鋼筋護欄，車頭頂著半片卡車保險杠，活像頭披甲的鋼鐵野豬。駕駛艙門打開時，柴油味混著血腥味撲麵而來，戴護目鏡的男人跳下車，左臂褪色的紅布條上繡著殘缺的齒輪圖案 —— 正是三天前在倉庫遇襲時，淨化者士兵臂章的簡化版。
    "老周，城南電廠臨時負責人。" 男人的握手像鐵鉗，林悠感覺到他掌紋裏嵌著細小的晶狀物，可能是長期接觸輻射塵埃的結晶，"聽說你們這兒能造紫外線消毒燈？我們的過濾係統三天前報銷了。" 他身後的隊伍裏，有人用嬰兒繈褓裹著改裝的蓄電池，有人背著用漁網兜住的太陽能板，最末尾的少年腰間掛著個眼熟的鐵皮盒 —— 和超市男孩臨死前保護的匣子款式相同。
    會議室的玻璃幕牆早被酸雨蝕成毛玻璃，林悠用柴油在地麵畫出簡易地圖，紅圈標出的據點在焦黑的牆麵上格外醒目："我們控製著汽車製造廠的地下水庫，還有尚未斷電的配電室。" 她的指尖劃過地圖中央，"但需要更多物資情報，比如..." 老周突然用匕首敲了敲地圖上的城西製藥廠標記，刀疤縱橫的臉在應急燈紅光下像塊風化的岩石："那兒的地下三層有個生物安全實驗室，門禁係統還在運行，據說存著 " 嵌合體計劃 " 的疫苗原型。"
    他的話讓陳默的手指驟然收緊，正在記錄的鋼筆在紙上劃出歪斜的墨跡。林悠注意到 "嵌合體計劃" 四個字出口時，老周身後的中年女人不自覺地摸了摸後頸 —— 那裏有塊與陳默相同的齒輪狀皮膚色素沉澱。
    暴雨在午夜時分降臨，雨點砸在了望塔鐵皮上的聲響掩蓋了鐵絲被剪斷的輕響。林悠從戰術望遠鏡裏看見三個黑影正在翻越拒馬，其中一人背著的太陽能板邊緣有鋸齒狀缺口 —— 和上周在超市遇襲時，某個幸存者掉落的裝備完全吻合。探照燈亮起的瞬間，為首的女人舉起雙手，掌心畫著醒目的雙螺旋圖案："我們帶來了車床零件和抗生素！" 她的聲音被雨水打散，"但需要你們的無線電頻段破解技術！"
    聯盟的第一次聯合行動在黎明前啟動。林悠帶領的五人小隊穿著拚接的防化服，車載電台裏傳來老周隊伍的沙沙聲："距目標點還有 500 米，雷達顯示前方有生物熱源。" 暴雨模糊了視線，當裝甲車碾過倒伏的路牌時，王磊突然指著前方驚呼："看右邊！"
    生鏽的加油站招牌在雨中搖晃，"中國石油" 的字樣已被藤蔓覆蓋，露出下麵用紅漆噴寫的警告："內有活體實驗體，擅入者感染率 97"。每個字都帶著飛濺的尾跡，像是書寫者在極度恐慌中完成的。陳默的紫外線燈掃過地麵，七組清晰的爬行痕跡從油罐區延伸出來，痕跡末端的黏液在雨中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我來開路。" 王磊扛起自製噴火器，丙烷罐的閥門轉動聲在雨中格外清脆。火焰噴射的瞬間，潮濕的空氣被點燃，發出爆鳴般的巨響，藤蔓在高溫中蜷曲成灰，露出後麵鏽蝕的鐵門，門板上焊著的齒輪與雙螺旋標誌，和林悠背包裏的筆記本封皮完全一致。
    保險庫的密碼鎖已經鏽蝕，陳默用匕首撬動時，林悠注意到鎖孔周圍有新鮮的金屬刮痕 —— 有人在七十二小時內嚐試過開啟。當厚重的庫門轟然倒下，手電筒光束掃過的瞬間，所有人的呼吸同時停滯：十五具穿著防化服的屍體呈環形蜷曲在地，每具屍體的右手都按在胸口，那裏的防護服布料被燒出焦洞，露出下麵帶有齒輪紋身的皮膚。
    "他們是自願的。" 陳默蹲下身，用鑷子夾起屍體手中的紙條，雨水洇開的墨跡裏，"bc09" 和 "淨化協議" 的字樣反複出現，"像是某種集體自殺儀式。" 林悠在屍體口袋裏摸到張塑料卡片，門禁卡的背麵用圓珠筆寫著："7 號實驗室準入憑證，密碼 0315—— 和汽車製造廠冷藏室的啟用日期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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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程時的暴雨愈發猛烈，裝甲車的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單調的弧線。當隊伍行至廢棄立交橋下，陳默突然拍打車頂："停車！熱源信號異常！" 二十米外的下水道井蓋正在震動，鏽水從縫隙中噴出，帶著某種低頻的震動聲。
    第一隻變異狼撲出車燈光圈時，林悠終於明白為何狼群始終與人類保持距離 —— 它們灰藍色的皮毛下，隱約可見皮膚下蠕動的齒輪狀紋路，與筆記本封皮上的標識完全一致。更詭異的是，當她胸前的筆記本被雨水打濕，狼群的攻擊軌跡竟自動避開了她所在的方位，仿佛麵對某種同類。
    "它們在保護那個本子！" 王磊的撬棍砸在狼頭上，卻被對方堅硬的頭骨彈開，他突然注意到某隻狼的項圈上掛著金屬吊牌，編號 "bc09057" 與倉庫物資編號如出一轍。林悠趁機翻開筆記本，潮濕的紙頁上浮現出隱藏的熒光字跡："實驗體具備基因識別能力，對攜帶完整 bc09 序列者產生保護本能。"
    當最後一隻狼在雨中倒下，老周的裝甲車終於趕到。他看著地上的變異狼屍體，護目鏡後的瞳孔驟然收縮："你們果然找到了核心實驗資料。" 他的手按在突擊步槍的槍托上，語氣突然冰冷，"現在有兩個選擇：交出所有筆記本，或者成為我們淨化計劃的一部分。"
    林悠的手指悄悄扣住了腰間的手槍，卻發現老周身後的中年女人正舉著槍口對準自己 —— 那是把軍方製式的 4 卡賓槍，槍管上的編號與三天前在倉庫遇襲時的淨化者部隊完全一致。更令她脊背發涼的是，陳默此刻正盯著老周的臂章，喉結滾動著說出了她最害怕的事實："他們是 " 淨化者 " 的先遣隊，專門清理掌握實驗資料的幸存者。"
    暴雨衝刷著立交橋的鋼筋，林悠突然舉起門禁卡，讓齒輪標識在閃電中反光："你們想要 7 號實驗室的資料對嗎？那裏有完整的嵌合體培育日誌，包括如何批量生產變異體抑製劑。" 她看見老周的手指在扳機上猶豫了 0.3 秒，繼續道，"但需要我的生物特征才能激活門禁係統 —— 因為我和你們追捕的實驗體，共享著相同的基因序列。"
    中年女人的槍口首次出現晃動，她的防化服領口露出半片齒輪紋身，與陳默後頸的印記完全吻合。老周突然笑了，笑聲混著雨聲顯得格外刺耳："聰明人，我們確實需要你這樣的 " 鑰匙 "。" 他轉身對部下下令，"解除警戒，重新規劃路線，目標城西製藥廠地下實驗室。"
    裝甲車再次啟動時，林悠看著懷中的筆記本，潮濕的封皮上，血漬正在緩緩勾勒出一個新的圖案 —— 那是齒輪與雙螺旋交纏的徽記，和她在超市男孩、老周部下、甚至陳默身上看到的標記完全一致。原來所謂的 "聯盟初成"，不過是各方勢力圍繞嵌合體計劃展開的新一輪博弈，而她手中的門禁卡和筆記本，正是打開這場基因改造陰謀的關鍵鑰匙。
    雨點敲擊著車頂，陳默突然湊近，壓低的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剛才在保險庫，我看見那些屍體的紋身編號，和我在孤兒院的床頭刻痕... 完全一樣。" 他的手指劃過手腕的齒輪圖案，"或許我們根本不是幸存者，而是... 他們培育出來的實驗體。"
    這句話像冰水灌進衣領，林悠想起在冷藏室看見的實驗體，他們脖頸處的針孔和自己三年前在廢棄醫院醒來時的傷口位置完全吻合。當裝甲車碾過變異狼的屍體，她看見狼眼瞳孔裏倒映著自己的身影，虹膜深處竟隱約浮現出齒輪狀的光斑 —— 那是隻有在嵌合體實驗體眼中才會出現的特征。
    聯盟的旗幟在暴雨中獵獵作響，所謂的 "守望者" 與 "淨化者" 不過是同一計劃的不同分支。林悠摸著口袋裏的門禁卡，突然明白，這場末日生存之戰的真相，從來不是人類與變異體的對抗，而是嵌合體計劃中不同派係，為了爭奪 "新人類" 控製權而展開的血腥內鬥。而她、陳默、王磊，這些自以為是的 "幸存者"，不過是棋盤上帶著齒輪印記的棋子，正在被無形的手推向基因實驗室深處，那裏，藏著關於他們身世最恐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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