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烤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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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我蹲在後院洗鴨血。自來水凍得手指發麻,卻聽見卷簾門"嘩啦"響動。小鹿舉著手機衝進來,屏幕上是"福滿樓"最新聲明:"...傳統工藝需要堅守,但更要與時俱進..."
"陰陽怪氣!"她一腳踢翻洗菜籃,"他們明明雇水軍黑我們!"
老馬突然從陰影裏走出來,手裏拎著個泛黃的搪瓷盆。盆底積著層黑紅色膏狀物,聞起來像中藥混著鐵鏽味。
"三十年前的老鹵。"他蹲下來,把盆子架在臨時壘的磚灶上,"當年師父傳的。"
火焰舔舐盆底時,奇異的香氣像條小蛇鑽進鼻腔。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卻發現小鹿的眼淚突然止住了——那味道讓人想起深秋曬過的棉被,混著點陳皮的回甘。
天剛亮,我們掛出"祖傳鴨血粉絲湯"的牌子。第一批顧客是晨練歸來的大爺大媽,他們原本隻是好奇張望,卻在香氣裏越聚越多。
"這味兒..."穿太極服的白發老人深吸一口氣,"像極了七十年代國營飯店的..."
老馬親自舀湯。當琥珀色的湯汁衝開鴨血時,人群發出整齊的"嘩"聲。有個戴紅袖標的老太太突然擠到前麵:"小夥子!你們這湯裏是不是放了..."
老馬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淮山粉!"老太太激動地拍大腿,"我當知青時在皖南喝過!"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老人已經掏出老年機打電話:"老姐妹們快來!找到正宗"知青湯"了!"兩小時後,店門口排隊的平均年齡突然上漲三十歲。
中午時分,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靠。車上下來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身後跟著拎公文包的秘書。人群自動讓開條路,我聽見有人小聲叫"局長"。
"王師傅。"中年人向老馬伸出手,"家父說..."
老馬頭也不抬地往湯碗裏撒香菜:"調料台在右邊,自己加。"
秘書臉色驟變,中年人卻笑了。他親自端碗坐在塑料凳上,第一口湯下去,突然紅了眼眶:"就是這個...父親臨終前最想再嚐一次的..."
下午三點,我們賣光了所有備料。小鹿數錢時手都在抖:"歡哥!這些老人家給的幾乎全是現金!"
我望向廚房——老馬正把那個搪瓷盆鎖進保險櫃,盆底還粘著片幹枯的陳皮。他轉身時,我分明看見他在揉眼睛,卻說:"辣椒粉進眼了。"
第二天剛開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整條街停滿旅遊大巴,舉著小旗的導遊正喊:""知青記憶之旅"的遊客這邊集合!"銀發旅行團瞬間淹沒了我們店。
"讓讓!讓讓!"穿製服的保安分開人群,後麵跟著扛攝像機的記者。鏡頭對準我們油膩的招牌時,小鹿突然拽我袖子——昨天那個中山裝男人正在新聞裏講話:"...保護傳統飲食文化,堅決抵製惡性競爭..."
當晚的黃金時段,我們的店麵出現在本省新聞聯播裏。老馬被采訪時隻說了一句:"湯無二味,人有初心。"彈幕瞬間刷爆"國宴大師格局"。
打烊時,小鹿神秘兮兮地鎖上門:"你們看這個!"她調出暗網交易記錄,""福滿樓"雇水軍的匯款單!ip地址就是..."
老馬突然按住她手腕:"夠了。"他的目光掃過窗外——幾個黑影正匆匆離開對麵的報刊亭。
深夜,我被廚房的動靜驚醒。月光下,老馬正往湯鍋裏撒一把灰白色粉末。聽見我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說:"海鹽,提鮮的。"
可我分明看見他迅速藏起的紙包上,印著某中醫院的標誌。
第三天清晨,"福滿樓"突然撤下所有關於我們的負麵報道。中午他們的副總親自登門,拎著號稱"三十年陳釀"的醬油當賠禮。老馬收下醬油,轉身就倒進了下水道。
"師傅,他們這是..."
"看灶。"老馬指向突然竄高的火苗,"火候到了。"
果然,傍晚美食博主集體反轉。最勁爆的是某千萬粉大v的直播——他當著百萬觀眾化驗"福滿樓"贈送的醬油,檢測出工業鹽和焦糖色。
我們趁勢推出"透明廚房"直播。當老馬在鏡頭前展示那盆老鹵時,彈幕突然炸出條金色特效留言:"國賓館退休主廚證實:此配方確係已故國寶級大師張淮南真傳!"
一周後,我們收到"中華老字號"評選邀請函。小鹿捧著燙金信封又哭又笑,我卻注意到老馬在反複查看手機——屏幕上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模糊的檔案照片裏,年輕時的老馬正往某個調料罐裏放東西。
"師傅,這是..."
老馬熄掉屏幕,火光在他瞳孔裏殘留了一秒:"當年選拔賽,我往自己菜裏加了硼砂。"
我和小鹿如遭雷擊。
"他們用你師娘的病曆威脅。"老人摸出個磨得發亮的銅鑰匙,"但有些方子...寧可帶進棺材也不能讓髒手碰。"
鑰匙插入保險櫃的刹那,前門突然傳來砸門聲。透過玻璃,我看見"福滿樓"老板那張扭曲的臉,和他身後穿製服的人群。
老馬的手穩得像在片鴨,轉鑰匙的動作行雲流水:"歡喜,記住——"保險櫃開啟的瞬間,濃鬱藥香噴薄而出,"真正的老鹵..."
破門而入的喧囂吞沒了後半句話。但我永遠記得他最後的口型,那是我們第一天學廚時,他寫在黑板上的三個字:
"要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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