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風花雪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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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案通過後的第三天,危機突然降臨。
我正在辦公室研究茉莉百貨的brief,小林慌慌張張衝進來:"出事了!藍月剛剛通知終止合作!"
我手中的馬克筆掉在地上,濺出一灘紅色墨跡:"什麽理由?"
"他們說是...創意方向不符。"小林咬著嘴唇,"但業內群都在傳,是林世誠給了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
明玉的辦公室門緊閉著,隱約能聽到她提高的嗓音。透過百葉窗縫隙,我看見她一手握著電話,一手無意識地絞著西裝下擺。她今天穿了一件煙灰色套裝,襯得臉色更加蒼白。
"王總監,"她的聲音像繃緊的弦,"我們合作三年了,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什麽,明玉的肩膀突然垮了下來。她慢慢放下聽筒,像放下一件易碎品。
我敲門進去時,她正對著電腦屏幕發呆。屏幕上是一封郵件,我瞥見"立即生效"和"違約金"幾個刺眼的詞。
"兩千萬的單子,"她聲音幹澀,"公司三分之一的年收入。"
我不知該說什麽,隻好倒了杯水放在她麵前。她沒碰,隻是轉動椅子麵向窗外。上海的黃昏來得早,夕陽在高樓間投下長長的陰影。
"林世誠知道我們的軟肋。"她突然說,"去年擴張太快,現金流一直緊張。如果找不到新客戶..."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我繞到她身後,雙手搭在她肩上。她渾身緊繃得像塊石頭,但慢慢在我的按摩下放鬆下來。
"會好起來的,"我笨拙地安慰,"茉莉百貨的項目不是還在嗎?"
"五百萬救不了兩千萬的窟窿。"她苦笑,"歡喜,你不必..."
"我留下。"我打斷她,"加班也好,跑客戶也好,算我一個。"
她轉過頭,我們的臉近得能數清彼此的睫毛。她眼睛裏有細小的血絲,睫毛膏微微暈開,卻奇異地讓她看起來更真實、更脆弱。一股淡雅的香水味混著她呼吸裏的薄荷糖氣息,讓我一時恍惚。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明玉看了一眼屏幕,臉色驟變:"林世誠。"
她按下接聽鍵,開了免提。一個低沉優雅的男聲響起:"聽說藍月的事了?真遺憾。"
"你做的。"明玉聲音冰冷。
"商場如戰場。"林世誠輕笑,"不過,我打電話是想幫你。"
"幫我?"明玉的指甲掐進掌心。
"明天晚上,香格裏拉有個酒會。幾個投資人會來,正好在找廣告公司。"他頓了頓,"當然,如果你覺得向"前夫"低頭太難堪..."
"我會去。"明玉幹脆地說。
電話掛斷後,辦公室裏安靜得可怕。明玉的手指在桌麵上敲擊,節奏越來越快。
"這是個陷阱。"我說。
"我知道。"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但沒得選。"
第二天晚上,我穿著明玉臨時給我買的西裝站在酒店門口。深藍色三件套很合身,但領帶勒得我喘不過氣。
"別扯領帶。"明玉拍開我的手。她今晚穿了一條黑色露背長裙,頭發挽起,露出修長的脖頸,像隻優雅的黑天鵝。
宴會廳金碧輝煌,水晶吊燈晃得我眼花。明玉遊刃有餘地周旋在各色人物之間,而我像個笨拙的影子跟在她身後。
"這位是歡喜,我們的新創意總監。"明玉向一位銀發女士介紹我。
"哦?"女士饒有興趣地打量我,"你之前在哪家公司?"
"大理"風花雪月"民宿,"我老實回答,"我負責讓客人開心。"
女士大笑,明玉的表情卻僵了僵。
自助餐台前,我對著琳琅滿目的食物發呆。"那是鵝肝醬,"明玉小聲提醒,"別用勺子直接吃。"
我尷尬地放下勺子,卻不小心碰倒了香檳塔。玻璃杯碎裂的聲音讓半個宴會廳安靜下來。
"對不起!"我蹲下去撿碎片,卻被侍應生攔住。
明玉的臉紅得像她的紅酒。她匆匆把我拉到角落:"你能不能..."
"像個正常人?"我苦笑,"對不起,我搞砸了。"
就在這時,銀發女士走了過來:"年輕人,我欣賞你的真實。"她遞給我名片,"我是茉莉百貨的ceo,有興趣為我們做個capaign嗎?"
明玉驚訝地挑眉。等女士走遠,她小聲說:"梁總是行業裏有名的挑剔。"
"看來我的笨拙也有好處。"我聳聳肩。
林世誠就在這時出現了。他穿著定製西裝,頭發一絲不苟,像從財經雜誌封麵走下來的。身邊跟著一個油頭粉麵的男人——正是藍月的王總監。
"明玉,"林世誠微笑著走近,"你來了。"他的目光掃過我,像在看一件廉價家具。
明玉挺直腰背:"你說有投資人?"
"當然。"林世誠向不遠處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示意,"不過..."他壓低聲音,"他們可能更習慣和專業人士交流。要不要讓你這位...朋友先去休息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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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猶豫了。那一秒的遲疑像刀子一樣紮進我心裏。
"我去趟洗手間。"我勉強笑笑,轉身離開。
洗手間的鏡子裏,我的領帶歪了,額頭冒著汗珠,活像個誤入上流社會的小醜。我捧水洗了把臉,突然聽見隔間裏傳來壓低的聲音。
"...對,就是那個大理來的小子...查清楚他的底細...明玉不可能無緣無故雇這種人..."
是王總監的聲音。我屏住呼吸。
"林總說了,找到他的黑料...最好有照片...明天發我郵箱..."
我悄悄退出洗手間,心髒狂跳。回到宴會廳,我看見明玉正和林世誠及那群投資人交談。她笑得恰到好處,不時點頭,完全是一副精英模樣。
林世誠的手搭在她腰上,而她...沒有躲開。
我轉身離開了酒會。
淩晨一點,我坐在公司天台上喝啤酒。上海的夜空難得能看到幾顆星星,讓我想起大理的滿天繁星。
玻璃門滑動的聲音傳來。明玉踩著高跟鞋走過來,手裏拎著香奈兒包包和...兩罐啤酒。
"偷我的存貨?"我指指啤酒。
"賠罪。"她在我身邊坐下,脫掉高跟鞋,腳趾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對不起,剛才..."
"不用解釋。"我打斷她,"我理解。"
她拉開啤酒罐,喝了一大口:"不,你不理解。"她轉向我,"林世誠不隻是我前夫。他是我的導師,是我入行的引路人,也是...差點毀了我的人。"
夜風吹亂她的頭發,我忍不住伸手幫她撥開。她沒有躲閃。
"大學畢業後我在巔峰廣告實習,他是創意總監。"明玉的聲音飄在夜風裏,"他說我有天賦,但太情緒化。我們結婚後,他讓我辭職,說這才適合我。"
我握緊啤酒罐:"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他出軌,對象是我們共同的朋友。"她苦笑,"離婚時,他賭氣說我自己開公司撐不過半年。"
"所以你堅持了五年。"
"證明他錯了。"她的手指在啤酒罐上劃來劃去,"但現在..."
我轉向她:"明玉,你不是在證明什麽,你隻是在做你熱愛的事。就像我在大理街頭唱歌,不是因為想當歌星,隻是喜歡看路人開心的樣子。"
她凝視著我,眼中的堅冰似乎融化了一些。月光下,她的嘴唇微微張開,像在等待什麽。我慢慢靠近...
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明玉看了一眼屏幕,臉色變了:"是醫院。"
接完電話,她匆忙站起身:"我前婆婆住院了,我得去看看。"
"我陪你。"
"不,"她搖頭,"林世誠會在那裏。你...先回家吧。"
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我喝光最後一口啤酒。易拉罐在手中變形,發出刺耳的聲響。
第二天一早,公司氣氛凝重。前台小妹說已經接到三個客戶的詢問電話,創意部幾個資深美術開始收拾私人物品。
"業內都在傳我們要倒閉了。"小林咬著指甲,"是林世誠放的消息。"
我正要說什麽,明玉推門而入。她眼睛紅腫,顯然一夜未眠。
"緊急會議。"她簡短地說。
會議室裏,明玉坦誠了公司麵臨的危機:"...如果有人想離開,我完全理解。"
鴉雀無聲。小林第一個站起來:"我留下。"接著是財務老陳,然後是其他二十多名員工。
明玉的眼圈紅了。她匆匆說了句"散會"就離開了會議室。
我追出去時,她正在消防通道裏抽煙——我從不知道她抽煙。細長的女士煙夾在她修長的手指間,煙霧繚繞中她的側臉顯得格外鋒利。
"你不該看到老板這個樣子。"她吐出一個煙圈。
"在我老家,老板和員工一起喝酒罵娘是常事。"我靠在牆上,"明玉,我們得反擊。"
"怎麽反擊?林世誠在行業裏根基深厚..."
"用他最看不起的方式。"我掐滅她的煙,"做一套讓他嫉妒到發狂的創意。"
那天晚上,創意部燈火通明。我和團隊圍在白板前,把"真實"項目的構想擴展到極致。
"不要明星代言,"我邊畫分鏡圖邊說,"就找普通人講述他們最尷尬的時刻——第一次約會放屁,麵試時褲子裂開..."
小林興奮地補充:"我們可以用紀錄片形式,完全不加修飾!"
淩晨三點,大家都累得東倒西歪。我出去買咖啡,回來時發現明玉坐在我電腦前,正在看我們剛完成的提案。
"太冒險了。"她說,但眼睛亮得出奇,"完全違背行業常規。"
"所以才可能贏。"我遞給她一杯咖啡,"茉莉百貨的目標客戶是千禧一代,他們厭倦了虛假完美。"
明玉小口啜飲著咖啡,忽然皺眉:"這不是公司咖啡。"
"大理配方,"我得意地說,"加了一點鹽和肉桂。"
她笑了,眼角泛起細紋:"你總是能給我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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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並肩站在落地窗前,看著上海淩晨的燈火。遠處東方明珠塔像一串發光的珍珠。
"我大學剛畢業時,"明玉突然說,"曾經在巔峰廣告實習。林世誠是我導師。"
我安靜地聽著。
"他說我有天賦,但太情緒化。"她的聲音帶著苦澀,"後來我們結婚,他讓我做家庭主婦,說這才適合我。"
"所以你離婚後創立了明玉廣告。"
"證明他錯了。"她的手指在玻璃上劃過,"但現在..."
我轉身麵對她:"明玉,你不是在證明什麽,你隻是在做你熱愛的事。就像我在大理街頭唱歌,不是因為想當歌星,隻是喜歡看路人開心的樣子。"
她凝視著我,眼中的堅冰似乎融化了一些。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向前傾身...
"蘇總!"小林推門而入,"梁女士來電話,說明天上午要見歡喜!"
曖昧的氣氛瞬間消散。明玉迅速後退一步,恢複了職業語氣:"好,我們準備一下。"
梁女士的約見在一家私人會所。她穿著標誌性的銀灰色套裝,麵前攤著我們的提案。
"很大膽,"她直接說,"董事會認為風險太高。"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梁女士露出神秘的微笑,"我女兒看了你們的初稿,她說這是她見過最真實的廣告。"她推過來一份文件,"我們決定追加一千萬預算。"
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為什麽?"
"因為林世誠今早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公司快倒閉了。"梁女士冷笑,"我這輩子最討厭被人當傻子耍。"
回公司路上,我買了一束向日葵。明玉看到花時愣住了:"慶祝?"
"不,"我把花插進花瓶,"隻是覺得辦公室需要點陽光。"
她伸手觸碰花瓣,輕聲說:"我前夫最討厭向日葵,說像暴發戶的審美。"
"所以他是個沒品位的混蛋。"我咧嘴一笑。
明玉突然踮起腳,在我臉頰上輕輕一吻:"謝謝你,歡喜。"
我呆在原地,那觸感像蝴蝶掠過,轉瞬即逝卻餘溫猶存。
然而好景不長。第二天,行業媒體突然爆出另一篇報道:《從酒吧歌手到創意總監:明玉廣告新任總監的"傳奇"經曆》。文章詳細披露我在大理的"黑曆史"——街頭賣唱、酒吧打架、甚至和不同女性的合影。
最惡毒的是最後一段:"據悉,歡喜與蘇明玉關係"非同尋常",這或許解釋了為何毫無經驗的他能空降高管職位。"
明玉把平板摔在桌上:"林世誠派人調查你!"
我反而笑了:"這些照片拍得不錯,能發我原圖嗎?"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她瞪大眼睛,"這會毀了你的職業聲譽!"
"明玉,"我平靜地說,"我從來不是什麽高管。在大理,我教遊客用三個和弦彈唱《小星星》就能讓他們開心一整天。廣告不過是另一種讓人開心的方式。"
她怔住了,然後慢慢搖頭:"你真是...不可思議。"
危機在周末達到高潮。茉莉百貨的"真實"廣告上線後,評論兩極分化。業內大佬批評它"粗俗不堪",但社交媒體瘋狂轉發,點擊量破億。
更戲劇性的是,國際廣告節突然發來郵件,提名我們的作品參加"最佳創新獎"角逐。
"這不可能!"明玉反複查看郵件,"我們甚至沒報名!"
梁女士在電話裏笑得開心:"我幫你們投的稿。國際評委就吃這套真實的東西。"
與此同時,四家被林世誠"勸退"的客戶悄悄打來電話,表示願意繼續合作。
周日晚上,團隊在公司開了香檳。明玉罕見地喝多了,臉頰泛起紅暈。淩晨散場時,她拉住我的手腕:"陪我去個地方。"
出租車停在黃浦江邊。我們沿著濱江大道慢慢走,夜風帶著水汽拂過臉龐。
"我小時候,"明玉突然說,"經常一個人跑到這裏哭。"
我驚訝地看著她。
"父母離婚後,我跟爸爸住。他...不太會表達關愛。"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十六歲生日那天,我在這裏坐了一整夜,看著對岸的燈光,想象那些亮著燈的窗戶後麵都是幸福的家庭。"
我不知該說什麽,隻是握住她的手。
"遇見林世誠時,我以為找到了懂我的人。"她苦笑,"結果隻是從一個籠子跳進另一個。"
江麵上,遊輪緩緩駛過,彩燈倒映在水中,像打翻的顏料盒。
明玉忽然停下腳步,轉向我:"歡喜,為什麽你能一直這麽...快樂?即使在最糟的情況下。"
我想了想:"因為我外婆說,人生就像大理的天氣,下雨就跳舞,出太陽就唱歌。"頓了頓,"而且,遇見你之後,我更覺得來上海是對的。"
她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亮。我們就這樣對視了許久,然後她輕輕把頭靠在我肩上。
"借我靠五分鍾,"她小聲說,"就五分鍾。"
我聞到她發絲間的香水味,混合著淡淡的酒香。遠處海關大樓的鍾聲敲響三點,明玉已經在我肩頭睡著了,呼吸均勻而平靜。
我輕輕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看著東方漸漸泛白的天空,第一次感到這座陌生城市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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