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氣味讓我清醒過來。小滿趴在床邊睡著了，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碎的陰影。我輕輕抽出被她壓著的手，摸出手機——明玉的短信依然隻有那三個字。
    "醒了？"小滿揉著眼睛坐直，"醫生說你是過度勞累加上情緒波動太大。"
    我勉強扯出個笑容："沒事。"
    小滿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護士說有人送來的。"裏麵是幾片退燒藥和一張字條：「好好休息」。沒有署名，但那字跡我太熟悉了。
    "是她吧？"小滿輕聲問，"她來過？"
    我攥緊字條，喉嚨發緊："不知道。"
    出院後，我直接回了工作室。茉莉百貨的樣片已經剪出來了，但沒人知道還能不能用。小林說巔峰廣告的人已經開始接管項目，我們的辦公室門口貼了封條。
    "他們憑什麽？"小滿氣得發抖。
    "憑商業合同。"我苦笑，"明玉廣告和巔峰合並了，我們這種小工作室自然要被吞並。"
    回到家，我翻出那個鎖著的素描本——從大理帶回上海後，我一直沒勇氣打開。鑰匙在抽屜最深處，已經生了鏽。
    第一頁就是她。十五歲的明玉，在洱海邊寫生，陽光穿過她的白裙子。那年我在大理采風，偶然拍下這個畫麵，後來畫了無數遍。
    翻到最後一頁，是報紙剪報：《青年企業家蘇明玉與林世誠喜結連理》。日期是五年前。
    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歡喜先生？"女聲很禮貌，"梁女士想見您。"
    梁女士的辦公室在茉莉百貨頂層。落地窗外，整個上海盡收眼底。
    "樣片我看過了，"她推過平板電腦，"很有力量。"
    屏幕上是我們拍攝的最後一組鏡頭：普通人在商場裏的真實瞬間，沒有濾鏡，沒有修飾。
    "但董事會決定用巔峰的版本。"她話鋒一轉，"更符合"商業需求"。"
    我握緊拳頭："所以您找我來是..."
    "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打開抽屜，取出一份文件，"茉莉百貨最大的股東不是我們梁家，而是蘇氏集團。"
    我猛地抬頭："明玉的父親？"
    "準確地說，是明玉。"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三年前她父親去世後，所有股份都轉到了她名下。"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那她為什麽..."
    "為什麽任由林世誠擺布？"梁女士冷笑，"因為那個老太太手裏有她的把柄。"
    她遞給我一張照片——年輕的明玉站在醫院婦產科門口，腹部平坦。日期顯示是在她結婚前三個月。
    "林老太太派人跟蹤她多年，手裏還有更多。"梁女士歎氣，"明玉以為嫁入林家就能保護那個孩子..."
    我渾身發冷："孩子？"
    "早產，沒保住。"梁女士收起照片，"老太太用這個要挾她維持婚姻，直到林世誠拿到蘇氏控製權。"
    離開茉莉百貨時，天已經黑了。我在外灘的長椅上坐了一夜，看著江水漲落。清晨，我撥通了小滿的電話：
    "幫我個忙，查查十五年前大理婦幼保健院的記錄。"
    小滿的效率驚人。三天後，她帶來了一個檔案袋。
    "你絕對想不到，"她壓低聲音，"明玉十五歲那年在大理待過半年，用的假名。"
    檔案裏是產檢記錄和出生證明。母親：蘇明月化名）；父親：空白。孩子出生日期正好是我在洱海遇見她的九個月後。
    "孩子呢？"我聲音發抖。
    "送養了。"小滿指著最後一行字，"收養人姓梁。"
    我猛地站起來："茉莉百貨的梁家？"
    "更巧的是，"小滿滑動手機，"梁女士的獨女今年剛滿十五歲。"
    照片上的少女在彈鋼琴，側臉像極了明玉。拍攝地點是茉莉百貨的周年慶典，林世誠站在她身後，手搭在她肩上。
    我突然想起梁女士的話："我女兒是你粉絲。"當時她眼神閃爍。
    所有碎片終於拚湊完整——明玉十五歲生下孩子，被父親送到大理避風頭。回來後被迫聯姻，孩子被梁家收養。林老太太用這個秘密要挾她維持婚姻，而林世誠現在盯上了那個女孩...
    我的手機亮了，是明玉的短信：「今晚八點，老地方。一個人來。」
    外灘的觀景平台空無一人。明玉靠在欄杆上，江風吹起她的長發。她沒化妝，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你見過梁女士了。"她開門見山。
    我點頭："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麽？"她苦笑，"我十五歲被人強暴生下孩子？還是我為了保住女兒不得不忍受這段婚姻？"
    我心髒揪緊："那個混蛋是..."
    "不重要了。"她搖頭，"父親用錢擺平了一切，隻要求我嫁入林家"洗白"。"她攥緊欄杆，"我本以為忍到老太太去世就能自由，沒想到..."
    "林世誠發現了。"我接上她的話，"他現在接近那個女孩。"
    明玉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你怎麽..."
    "我會幫你。"我握住她發抖的手，"但你必須徹底離開林家。"
    她眼淚終於落下："可是歡歡..."
    "你女兒的名字？"
    "嗯。"她抹去淚水，"梁家給她取名梁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我掏出手機，調出一段視頻——小滿拍的，林世誠在鋼琴教室外對少女動手動腳。
    "足夠讓他坐牢了。"我說，"但需要歡歡本人作證。"
    明玉臉色煞白："不行！曝光的話她的身世..."
    "有更好的辦法。"我滑動屏幕，顯示銀行轉賬記錄，"林世誠挪用公款賭博的證據。隻要你同意，這些明天就會出現在巔峰董事會的郵箱裏。"
    她怔怔地看著我："你什麽時候..."
    "這三天。"我苦笑，"小滿的黑客技術比攝影技術好多了。"
    明玉突然撲進我懷裏，淚水浸透我的襯衫："對不起...對不起..."
    我緊緊抱住她："這次我們一起麵對。"
    遠處，東方明珠塔亮起璀璨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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