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四方街，陽光像融化的金子一樣鋪在青石板路上。我背著吉他，擠過熙攘的遊客，尋找雨晴說的那家老茶館。
    "歡喜！"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我抬頭，看見雨晴靠在雕花木欄邊招手。她今天穿了件淡藍色襯衫，頭發鬆鬆地挽著，比在酒吧時多了幾分隨意。
    茶館二樓沒什麽人，角落裏就我們一桌。雨晴麵前擺著兩杯普洱茶，還有一碟桂花糕。
    "這麽正式？"我放下吉他，在她對麵坐下。
    她沒說話，隻是盯著我看，眼神複雜得像麗江雨季的天空。
    "怎麽了？"我被她看得發毛，"我臉上有東西？"
    "歡喜，"她深吸一口氣，"我得告訴你一些事。"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這種開場白，通常後麵跟著的不是"我有男朋友"就是"我得了絕症"。
    "我不隻是個離婚律師。"她壓低聲音，"我是北京市檢察院的檢察官，來麗江是為了調查一起貪汙案。"
    我眨了眨眼。"操，真的假的？"
    她從包裏掏出證件。照片上的她穿著製服，嚴肅得像個陌生人。
    "所以...那些突然出差，神秘電話..."
    "都是工作。"她點頭，"我在查一個麗江的官員，他涉嫌挪用扶貧資金。證據鏈快完成了，但最近有人發現了我在調查。"
    我灌了口茶，試圖消化這些信息。"為什麽告訴我？"
    "因為..."她咬了咬下唇，"我覺得你有權知道真相。尤其是..."
    "尤其是什麽？"
    "尤其是如果我們還要繼續見麵的話。"她說得很快，像是怕自己後悔。
    我盯著茶杯裏漂浮的茶葉，突然笑了。"所以那晚你問我是不是警察，是怕我接近你有目的？"
    "職業習慣。"她終於也笑了，"不過你太不像警察了。"
    "謝謝誇獎。"我做了個鬼臉，"所以那個"z"是誰？"
    "我上司，趙檢察長。"她看了看表，"他下午三點到麗江，我得去匯報進展。"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危險嗎？"
    "有點。"她沒躲開，"對方可能已經盯上我了。"
    "那我陪你去。"
    "不行！"她猛地抽回手，"這跟你沒關係，我不能把你卷進來。"
    "晚了。"我咧嘴一笑，"從你睡我那晚起，我就已經被卷進來了。"
    雨晴還想說什麽，卻被樓下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她掏出手機，臉色變了變。
    "我得接這個。"她起身走到欄杆邊，背對著我。
    我隱約聽到她說"證據...安全屋...今晚"之類的詞。當她回來時，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
    "出事了？"我問。
    "沒事。"她勉強笑了笑，但手指在微微發抖。"歡喜，我得走了。晚上...晚上別等我。"
    "等等。"我拉住她，"不管發生什麽，讓我幫你。"
    她看著我，眼神柔軟下來。"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
    "我的帥？"
    "是你的傻。"她輕輕吻了我一下，"真的，別跟著我。為了你好。"
    看著她匆匆下樓的背影，我做了這輩子最不理智的決定——跟了上去。
    雨晴在四方街口攔了輛出租車。我趕緊也叫了輛車。
    "跟著前麵那輛，別跟丟了。"我對司機說。
    司機是個滿臉褶子的納西族大叔，從後視鏡裏打量我。"抓奸？"
    "比那刺激。"我遞給他兩張百元大鈔。
    出租車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了新城一棟寫字樓前。雨晴快步走進大樓，我保持距離跟在後麵。
    電梯停在18樓。我等了十秒才坐另一部電梯上去，出來時看見走廊盡頭的會議室門剛關上。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耳朵貼在門上。
    "...證據就在u盤裏，但客棧不安全了。"是雨晴的聲音。
    一個低沉的男聲回應："已經有人盯上你了，小林。今晚必須轉移。"
    "再給我兩天，還差最後一份銀行流水。"
    "太危險了！對方不是普通貪官，他們..."
    我正聽得入神，突然有人從後麵拍我肩膀。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先生，您找誰？"是個保安。
    "我...我走錯了。"我慌忙後退，卻不小心撞開了會議室的門。
    屋裏三個人齊刷刷看向我。雨晴，一個五十多歲的威嚴男人，還有個年輕男警官。
    "歡喜？！"雨晴瞪大眼睛。
    "嗨...好巧啊。"我尷尬地揮手。
    那個威嚴男人——想必就是趙檢察長——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這位是？"
    雨晴深吸一口氣。"我男朋友。顯然，他是個白癡。"
    我被"男朋友"三個字震得暈乎乎的，以至於沒注意年輕警官眼裏閃過的不悅。
    "帶他進來，關上門。"趙檢察長命令道。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像個犯人一樣接受了盤問。趙檢確定我隻是個多管閑事的酒吧歌手後，臉色才緩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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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他最後說，"既然他已經知道了，不如讓他幫忙。你現在的住處確實不安全。"
    "不行！"雨晴堅決反對。
    "什麽忙？"我來了精神。
    趙檢看了看雨晴，又看了看我。"小林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暫住兩天，直到我們拿到逮捕令。"
    "住我那！"我脫口而出。
    雨晴扶額："你那狗窩連自己都住不下。"
    "誰說的？我剛收拾過！"其實上周的襪子還堆在床底下。
    最後達成妥協：雨晴搬去我那兒，但必須24小時有人陪同。年輕警官——他叫小李——會暗中保護我們。
    離開寫字樓時，雨晴氣得直跺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保護我女朋友啊。"我嬉皮笑臉。
    "誰是你女朋友！"她踢了我一腳，但沒用力。
    回我出租屋的路上，我注意到有輛黑色大眾一直跟著我們。當我指給雨晴看時，她的表情更凝重了。
    "是他們的人。"她低聲說，"我們得甩掉。"
    我拉著她鑽進一條小巷，七拐八拐後從另一頭出來，攔了輛三輪車。等我們終於回到我那間小破屋時，兩人都氣喘籲籲。
    "歡迎來到寒舍。"我推開門，迅速踢開地上的髒襪子。
    雨晴環顧四周，嘴角抽搐。"比我想象的還...別致。"
    "別用這麽高級的詞，"我給她倒了杯水，"直接說狗窩就行。"
    她笑了，突然抱住我。"傻瓜，為什麽要卷進來？"
    "因為你叫我男朋友啊。"我嗅著她發間的香氣，"第一次有人這麽介紹我。"
    她抬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歡喜，如果...如果這案子結束後，我邀請你去北京，你會來嗎？"
    我愣住了。北京？那座快節奏的鋼鐵森林？但看著她的眼睛，我聽見自己說："好啊，正好去嚐嚐地道的豆汁兒。"
    那天晚上，我們擠在我的小床上，雨晴給我講她的工作，她的理想，她接手的那些大案要案。我則給她彈我寫的新歌，歌詞蠢得讓她笑出眼淚。
    淩晨三點，雨晴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趙檢發來的信息："逮捕令下來了，明早行動。u盤千萬保管好。"
    雨晴長舒一口氣，靠在我肩上。"終於要結束了。"
    "然後呢？"我問。
    "然後..."她猶豫了一下，"我得回北京複命。你...真的願意來嗎？"
    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吻了吻她的額頭。"等你安全了再說。"
    第二天一早，小李警官來接雨晴。臨別時，她塞給我一張紙條。"我北京的地址和電話。無論你來不來，都告訴我一聲。"
    我看著她坐上車，突然衝上去敲車窗。窗玻璃降下，我捧住雨晴的臉狠狠親了一口。
    "操，你幹嘛？"她紅著臉擦嘴。
    "蓋個章，"我咧嘴笑，"免得你忘了答應做我女朋友的事。"
    車開走了，我站在原地，手裏攥著那張紙條。陽光照在上麵，映出雨晴娟秀的字跡。我忽然意識到，這個曾經隻想要一夜情的浪子，竟然開始期待起一段真正的關係。
    回到酒吧，阿強看我一臉傻笑，直搖頭："完了完了，歡喜哥被女人收了。"
    "放屁，"我彈起吉他，"老子這叫愛情事業雙豐收。"
    琴弦震動，唱出一首新歌。這次不是調侃愛情的《愛情買賣》，而是一首認真得我自己都不習慣的情歌。歌詞裏寫著："麗江的月光太溫柔，照見你眼中的宇宙..."
    也許，是時候該離開麗江了。我想看看，在北京的霓虹下，雨晴的眼睛是否依然如宇宙般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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