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金陵·血緣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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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安哥哥馬克的電話在淩晨三點響起。
    "查到了!"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1995年少管所確實有個秘密育嬰項目,代號"北極星"!"
    我握緊手機,看著床上熟睡的阮清。月光透過紗簾,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睫毛在眼瞼上形成小小的扇形。
    "具體內容?"
    "說是給未成年犯人的孩子提供庇護。"馬克壓低聲音,"但隻運行了六個月就被叫停了。我找到份名單,上麵有個女嬰叫...阮清?"
    我喉嚨發緊:"生父記錄呢?"
    "隻有編號——037。"
    手機滑落在羊毛地毯上,沒發出一點聲響。我彎腰去撿,突然看見阮清枕頭下露出素描本一角。輕輕抽出來,是她八歲時的塗鴉——星空、鐵窗、仰望的男孩。筆觸稚嫩卻熟悉得可怕,與我少管所時期的畫如出一轍。
    "睡不著?"阮清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僵在原地,素描本攤在膝頭。她揉著眼睛坐起來,目光落在那幅畫上,表情從迷糊變成困惑。
    "這是..."
    "你八歲畫的?"我的聲音不像自己的。
    她點頭:"媽媽說這是她學生的作品,讓我臨摹。"突然意識到什麽,她猛地抬頭,"等等,這是你的畫?"
    我翻開林媛的日記,指向那段關於育嬰室的記錄。阮清的臉色在閱讀過程中逐漸蒼白,最後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不可能..."她聲音發抖,"媽媽從沒提過..."
    "我們得去少管所查原始檔案。"
    "現在?"她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
    "現在。"
    少管所淩晨四點依然亮著燈。老楊睡眼惺忪地放我們進去,聽說來意後,他臉色變得古怪:"林老師的資料都封存在地下室..."
    檔案室黴味刺鼻。老楊翻出一摞發黃的文件夾,最上麵貼著"北極星計劃絕密)"。裏麵是十幾份嬰兒檔案,阮清的那份格外厚實。
    "阮清,女,1995年6月15日出生。"我機械地讀著,"生父:037號歡喜15歲);生母:林媛監護人)..."
    阮清突然奪過文件,發瘋般翻到最後一頁。那是一份dna檢測報告,日期是阮清十歲那年。結論欄赫然印著:"支持037號歡喜與阮清之間存在親生父女關係。"
    "她每年都帶我做體檢..."阮清聲音破碎,"原來是..."
    老楊尷尬地退出去,輕輕帶上門。檔案室裏隻剩我們粗重的呼吸聲和紙張摩擦的沙沙響。我繼續翻找,發現更多令人窒息的文件——林媛的監護權申請、我的不知情聲明簽字偽造的)、甚至還有...阮清生母的死亡證明。
    "葉蓁,1995年8月車禍身亡。"我讀著這個陌生名字,"死時17歲..."
    阮清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所以媽媽...林媛不是我的..."
    "生物學上不是。"我艱澀地說,"但在法律和事實上,她永遠是你母親。"
    窗外,晨光微熹。第一縷陽光穿過鐵柵欄,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金色條紋。我突然想起少管所時,林媛常說的一句話:"陽光從不會遺忘任何角落。"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們?"阮清突然問,"她明明有那麽多機會..."
    我翻到日記最後一頁,上麵是林媛病危時寫下的:"如果清清和歡喜有緣,自會相遇。若真相帶來痛苦,就讓它永遠成為秘密..."
    離開少管所時,我們像兩個遊魂。老楊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句:"林老師是個好人。"
    回到工作室,阮清徑直走向那幅被白布遮蓋的畫,猛地掀開——十五歲的我仰望星空的畫麵沐浴在晨光中。她盯著畫看了許久,突然拿起刮刀,狠狠劃向畫布。
    "別!"我抓住她手腕。
    "放開!"她掙紮著,"這是錯的!一切都錯了!"
    拉扯間,刮刀劃過我手臂,留下一道血痕。阮清愣住,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鮮血順著手臂滴落在畫中少年的眼睛上,像一顆血淚。
    "對不起..."她顫抖著去拿醫藥箱。
    我搖頭,自己按住傷口:"我該走了。"
    "去哪?"
    "不知道。"我走向門口,"我們都需要時間...消化。"
    阮清沒挽留。關門瞬間,我聽見裏麵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街上行人漸多,沒人注意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我漫無目的地走著,最後停在複合空間工地外。保安認出了我:"歡喜先生?這麽早?"
    "能進去看看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放行了。未完工的美術館像個巨大的水泥迷宮,我的腳步聲在空曠中回蕩。來到中央天井處,我仰頭看那片圓形的天空——與少管所鐵窗看到的形狀驚人地相似。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米其林評審團的郵件:"恭喜您獲得"新銳廚師"提名..."我機械地讀完,關掉屏幕。世界照常運轉,隻有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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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我回到餐廳。主廚見我手臂帶傷,硬要我去醫院。
    "小傷。"我係上圍裙,"今晚的鬆露鵝肝還沒準備。"
    廚房的忙碌讓我暫時忘記一切。直到擺盤時,看著盤中精致的食物,我突然意識到一個荒謬的事實:我既是廚師又是藝術家,既是25歲的青年又是10歲女孩的父親...醬汁瓶從手中滑落,在雪白餐布上濺開刺目的紅色。
    "歡喜!"主廚驚呼。
    "抱歉。"我扯下圍裙,"我得請假..."
    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我站在阮清工作室對麵的便利店簷下,看著裏麵亮著的燈。窗簾沒拉,能看到她來回踱步的身影。幾次她拿起電話又放下,最後癱坐在畫前。
    我想起林媛日記裏的一段話:"清清今天問我為什麽總讓她臨摹037號的畫。我說因為那孩子眼裏有光,像黑夜裏的星星。她說她也是星星嗎?我說是的,你們是同一片星空下的孩子..."
    便利店的電視正在播放藝術新聞:"青年藝術家歡喜的《星空》係列引發熱議,少管所宣布將開設藝術班..."
    店員好奇地打量我:"您就是電視裏那個畫家吧?"
    我搖頭,指著屏幕上的照片:"那是我女兒。"
    雨越下越大。正準備離開,工作室的門突然打開。阮清衝進雨裏,四下張望,最後鎖定了便利店的方向。我們隔著雨幕對視,她隻穿著單薄的t恤,瞬間就被淋透了。
    "歡喜!"她跑過來,"我找到了更多..."
    我下意識後退:"別過來。"
    "聽我說!"她抓住我手腕,"媽媽保險箱裏還有東西!"
    被她觸碰的皮膚像被烙鐵燙到。我抽回手:"什麽?"
    "你的生母...葉蓁的資料。"雨水順著她的臉流下,"她不是普通犯人,是美院附中的學生!"
    "所以?"
    "所以你的藝術天賦是遺傳!"她激動地說,"媽媽...林媛保存了她的所有畫作,就藏在老宅閣樓的暗格裏!"
    我大腦一片空白。葉蓁,這個陌生的名字突然有了血肉——一個會畫畫的17歲女孩,我的生母,阮清的外婆...
    "還有,"阮清從口袋裏掏出張照片,"你看這個。"
    照片上是年輕的林媛抱著嬰兒,旁邊站著個戴手銬的少女。三人背後是少管所的育嬰室牌子。少女麵容模糊,但能看出與我相似的輪廓。
    "這是..."
    "葉蓁。"阮清輕聲說,"你媽媽。"
    雨水打在照片上,模糊了少女的臉。我小心地擦去水珠,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紋身——一顆小星星,與阮清鎖骨上的如出一轍。
    "她怎麽死的?"
    "不是車禍。"阮清搖頭,"是自殺。檔案做了手腳。"
    我們站在雨中,像兩個溺水的人。便利店店員隔著玻璃好奇地張望,電視裏還在播放我的新聞。這荒謬的場景讓我想笑,卻發出哽咽的聲音。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因為..."阮清深吸一口氣,"不管你是誰,我愛的隻是現在的你。"
    這句話像把鑰匙,打開了我心中某道鎖。雨聲突然變得遙遠,耳邊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我伸手擦去她臉上的雨水,卻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淚。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我們被騙了二十年。"她抓住我的手,"但不意味著我們的人生是假的。"
    遠處傳來鍾聲,午夜了。雨勢漸小,雲層間透出幾顆星星。阮清仰頭看天,鎖骨上的星星紋身閃著微光。
    "要去看她的畫嗎?"她輕聲問,"葉蓁的。"
    我點頭。我們像兩個幽靈般穿過雨後的街道,影子在路燈下時而交疊時而分離。阮清的手緊緊握著我的,既像戀人又像害怕走失的孩子。
    老宅閣樓的暗格藏在護牆板後,裏麵是十幾幅小型油畫。最上麵那幅簽著"葉蓁,1995",畫的是星空下的少管所,鐵窗前站著個模糊的少年身影。
    "像不像你的《編號037》?"阮清輕聲問。
    我點頭,喉嚨發緊。翻到最後一幅,日期是葉蓁死前一周。畫麵陰鬱得多,但角落裏有一小片晴空,陽光照在育嬰室的窗台上。
    "她畫的是希望。"阮清說。
    "也是告別。"
    我們肩並肩坐在閣樓地板上,周圍散落著葉蓁的畫作。晨光再次降臨,這次照在那些塵封多年的畫上。阮清靠在我肩頭睡著了,手裏還攥著那張三人合影。
    我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突然看清了命運的全貌——從葉蓁到林媛,從少管所到米其林,從037號到藝術家...這條曲折的路最終把我們帶到彼此麵前。不是作為戀人,不是作為父女,而是作為同樣被星空救贖的靈魂。
    手機再次震動。杜朗的短信:"巴黎展一切就緒,等你和阮清來。"
    我望向窗外。雨過天晴,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最後一顆星星還在倔強地閃爍。那是北極星嗎?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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