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床上，我伸手一摸，身邊空蕩蕩的。浴室傳來水聲，娜拉正在洗漱。
    手機震動起來，是桂林旅行社同事發來的消息："老歡，下個月有個歐洲團缺導遊，老板問你能不能提前回來？"
    我盯著屏幕發呆。來泰國才三天，就已經有人催我回去了。浴室門打開，娜拉擦著頭發走出來，水滴順著她小麥色的肩膀滑落。我正想說什麽，突然注意到她背上幾道淺白色的疤痕。
    "這是..."我下意識伸手觸碰。
    娜拉觸電般躲開，隨即強笑道："小時候爬樹摔的。"她快速套上t恤，轉移話題，"小蓮說想帶你去吃街邊攤，你敢嗎？"
    我點點頭，決定暫時不追問。但那些疤痕的形狀，分明是被人用什麽東西抽打留下的。
    早餐是酒店自助餐，小蓮興奮地往盤子裏堆滿各種熱帶水果。"叔叔嚐嚐這個！"她叉起一塊榴蓮遞到我嘴邊。
    我屏住呼吸咬了一口，濃鬱的甜香在口腔炸開。出乎意料的美味。
    "好吃吧？"小蓮得意地說，"媽媽說中國人要麽愛死榴蓮，要麽恨死它。"
    "我是前者。"我笑著揉揉她的頭發。小姑娘今天紮了兩個小辮子，活像隻可愛的小考拉。
    娜拉看著我們互動，眼裏閃著溫柔的光。她手機突然響起，看了眼號碼後臉色驟變，快步走到餐廳外接聽。
    "是阿頌嗎？"她回來後我問。
    娜拉咬著下唇點頭："他說...今天要來見小蓮。"
    "不行！"小蓮突然尖叫，引來周圍人側目，"我不要見爸爸！他會打媽媽！"
    我的心猛地一沉。娜拉慌忙安撫女兒，同時歉疚地看我。那些疤痕的來曆突然明朗起來。
    "我們去大城府吧，"我提議，"今天就出發，避開他。"
    娜拉驚訝地抬頭："但門票酒店..."
    "都交給我。"我握住她的手，"就當是...家庭旅行。"
    大城府的古老佛塔在烈日下沉默矗立。小蓮戴著遮陽帽，像隻小蝴蝶在廢墟間穿梭。娜拉挽著我的手臂，輕聲講解每處遺跡的曆史。
    "那裏，"她指著一棵被佛頭包裹的菩提樹，"是泰國最著名的景點之一。傳說撫摸佛頭會帶來好運。"
    我正要上前，突然被一個僧人攔住。他嚴肅地說了一串泰語，娜拉趕緊把我拉回來。
    "怎麽了？"我不解地問。
    "你差點踩到供品，"娜拉解釋，"在泰國，所有佛像和僧人都必須尊重，不能隨便觸碰。"
    我尷尬地道歉，僧人卻冷哼一聲，用英語說："中國人，不懂規矩。"
    娜拉立刻反駁了幾句泰語，但周圍遊客已經投來異樣的目光。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看來我的警告沒起作用啊。"
    阿頌帶著兩個手下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身後。他今天穿著花襯衫，脖子上掛著金鏈子，活像個黑幫電影裏的反派。
    "爸爸..."小蓮怯生生地叫道，躲到了娜拉身後。
    阿頌蹲下身，強行把女兒拉過來："想爸爸了嗎？"小蓮僵硬地點頭，眼睛卻一直看著地麵。
    "放開她。"我上前一步，被娜拉死死拉住。
    阿頌輕蔑地掃我一眼："在中國也這麽愛管閑事？"他轉向娜拉，用泰語快速說著什麽，娜拉臉色越來越蒼白。
    最後他塞給小蓮一疊鈔票，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小蓮立刻跑回娜拉身邊，把錢扔在地上。
    "他說什麽？"我等阿頌走遠後問。
    娜拉的嘴唇顫抖著："他說...要申請取消我的撫養權，理由是我讓女兒接觸"不三不四的外國人"。"
    回酒店的路上，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小蓮一直沉默，直到進了房間才突然問我：
    "叔叔，你會保護媽媽嗎？"
    我蹲下來與她平視："我保證。"
    "那你要學會泰拳！"小蓮突然來了精神，"爸爸是泰拳教練，你要比他更強！"
    我和娜拉都被逗笑了。小姑娘跑進臥室，翻出一本兒童泰語書："先學泰語！爸爸最討厭外國人說錯話。"
    於是接下來的傍晚，我跟著六歲的小老師磕磕絆絆地學習泰語基礎。小蓮教得認真，每當我發音準確，她就獎勵我一顆椰子糖。
    "薩瓦迪卡！"我第五十次練習問候語。
    "不對！"小蓮搖頭，"男生結尾要說"krub"，女生才說"ka"！"
    娜拉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看著她們母女開心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或許留下來也不錯。
    晚餐在酒店餐廳解決。小蓮累得在餐桌上就睡著了，我抱著她回房，輕輕放在床上。
    "她很喜歡你。"娜拉靠在門框上說。
    我替小蓮蓋好被子："因為她需要安全感。"猶豫片刻，我決定直麵問題，"娜拉，那些傷疤是阿頌打的，對嗎？"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最終點頭："離婚前...他喝醉後經常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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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不起訴他？"
    "在泰國..."娜拉苦笑，"家暴很難取證，而且他是知名教練，認識很多人。"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娜拉輕輕掰開我的手："別這樣...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我指指熟睡的小蓮，"他還在威脅你們。"
    娜拉突然撲進我懷裏，淚水打濕了我的襯衫。我輕撫她的後背，感受那些疤痕的凸起，心裏像壓了塊石頭。
    第二天一早，小蓮神秘兮兮地遞給我一張紙條："叔叔的考試！"
    上麵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寫著：「1.吃最辣的菜不哭 2.學會泰拳姿勢 3.在媽媽哭的時候讓她笑」
    我鄭重地折好紙條放進錢包："保證完成任務。"
    上午的行程是參觀水上市場。色彩斑斕的小船載滿熱帶水果和香料，娜拉忙著討價還價，小蓮則對各種小吃充滿好奇。
    "叔叔！"她舉著一串烤魷魚，"這個超級辣，你敢吃嗎？"
    我深吸一口氣，接過魷魚咬了一大口。火焰瞬間從舌尖燒到胃裏，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小蓮拍手大笑，娜拉趕緊買來椰子水救我。
    "第一關通過！"小蓮宣布，然後拉著我去看泰拳表演。
    表演者是一群不到十歲的孩子，但招式已經狠辣淩厲。教練示範基本動作時，小蓮推我上前："叔叔試試！"
    在眾人鼓勵下，我笨拙地模仿著泰拳姿勢，活像隻跳舞的熊。小蓮卻豎起大拇指："比爸爸的學生強！"
    回程的船上，娜拉接到旅行社電話，說有個中國旅遊團需要臨時導遊。她猶豫地看向我："你會泰語基礎了，要不要試試？"
    於是下午，我獨自帶著十二個中國遊客穿梭於曼穀各大景點。雖然泰語結結巴巴，但基本的溝通和砍價已經沒問題。遊客們對我的"本地化服務"讚不絕口。
    "看來你很有天賦，"傍晚娜拉來接我時說，"朋友說如果你願意，可以長期合作。"
    這個提議讓我心跳加速。長期留在泰國？這意味著徹底改變人生軌跡。
    晚上，小蓮突然發起高燒。娜拉熟練地拿出退燒藥，但小蓮哭鬧著不肯吃。
    "我來吧。"我接過藥瓶，想起小時候母親哄我吃藥的方法。削了個蘋果切成小塊，每吃一塊藥就獎勵一口蘋果。
    小蓮皺著小臉，但還是乖乖配合。吃完藥，她迷迷糊糊地問："叔叔會一直這樣照顧我嗎？"
    我看了眼娜拉，她眼中閃著淚光。"會的。"我輕聲承諾。
    半夜，我被小蓮的哭聲驚醒。娜拉已經抱著女兒在客廳踱步，輕聲哼著泰國民謠。我默默煮了杯熱牛奶，加入蜂蜜。
    "中國秘方，"我遞給小蓮，"喝完就不難受了。"
    小姑娘啜飲著牛奶，突然說："叔叔比爸爸好。"
    娜拉的眼淚終於落下來。我坐到她身邊，接過小蓮："我來抱會兒，你休息一下。"
    小蓮很快在我懷裏睡著，小手還緊緊抓著我的衣領。娜拉靠在我肩上，輕聲說："謝謝你。"
    "為什麽謝我？"
    "為了...所有的一切。"她的聲音帶著疲憊和釋然，"自從遇見你，小蓮變得開朗多了。"
    我輕吻她的額頭："這是我想做的。"
    清晨，小蓮的燒退了。她精神奕奕地宣布我今天要完成最後一項考試："讓媽媽笑！"
    娜拉正在廚房煎蛋，聽到後故意板起臉："我現在很不高興哦。"
    我單膝跪地，用蹩腳的泰語唱起兒歌，還配上誇張的舞蹈動作。娜拉忍了十秒就破功大笑，小蓮則笑得在地上打滾。
    "考試通過！"她莊嚴宣布，"現在你是合格的爸爸了！"
    我和娜拉都愣住了。小姑娘卻像沒事人一樣跑去吃早餐，留下我們麵麵相覷。
    "她...她叫你什麽？"我結結巴巴地問。
    娜拉臉上泛起紅暈："小孩子亂說的..."但她眼中的喜悅藏不住。
    早餐後，娜拉接到旅行社正式的工作邀請，條件優厚得令人難以拒絕。但同時，我的手機也收到桂林旅行社的催促，歐洲團下周就要出發。
    "你得做決定了。"娜拉輕聲說，眼睛盯著桌麵。
    我握住她的手："其實答案很明顯，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我需要確定，你和蓮蓮真的準備好接受一個新家庭成員了嗎？"
    娜拉抬起頭，淚水在眼眶打轉："我們早就準備好了。問題是...你準備好接受一個有過去的女人和一個任性的女兒了嗎？"
    小蓮突然從沙發後麵冒出來："還有一隻貓！我們還有隻橘貓叫"餃子"！"
    我和娜拉同時笑出聲。小姑娘不知何時畫了張全家福：我、娜拉、她，還有一隻圓滾滾的貓。
    "看來我被貓收買了。"我笑著擦掉眼角的濕潤。
    就在這時，門鈴刺耳地響起。透過貓眼，我看到阿頌陰沉的臉。他身後站著兩個穿製服的人，手裏拿著文件。
    "娜拉，"我轉身嚴肅地說，"我想是時候正麵解決這個問題了。"
    娜拉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我和小蓮的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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