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作為一個魔鬼，我好像很難拒絕你的這個交易，但你押上的東西，似乎...好吧，你的任務就是，證明你的‘所有時間’，與他們的‘所有可能’等價。”
    說完之後，洛姆就在我的眼前消失，留我一人，在破碎的月亮上，欣賞“太陽樹”。可接下來兩側的紅光，藍光，連同“樹幹”的耀眼光芒，都逐漸暗淡下去。
    我不知道一顆被扭成這樣的恒星是在以何種方式消亡，但我知道，屬於我的光芒正在消失，此後，除了遠處星體跨越“時間”送來的斑駁星光，我將處於近乎永恒的漆黑之中。
    該如何證明“所有時間”的價值？我不知道，或許，我隻要在這裏熬著，熬到，我足夠“年老”為止？還是說，我要在即將到來的一片漆黑裏，創作點什麽？
    啊，月壤，岩石，大裂縫，能造點什麽出來呢？
    洛姆倒是給了我真空不侵的特質，我好像也感覺不到饑餓，不用進食了，可...我仍舊隻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普通人，沒法開天辟地，身化萬物，捏土造人，練石補天......如果想做點什麽，一定得搖人過來，嗯，先搖“團子”。
    我主觀地認為，作為我最熟悉的“究極生物”，他們肯定能熬過這場飛來橫禍，可現實，給我沉重一擊——我跑跳到一塊碎片的邊緣，找到一個裂縫，然後高高躍起，試圖複刻自由落體，可直到我穿越了整個裂隙，依舊沒有任何白色的小可愛將我的衣襟拉起。
    他們可能不在這個“幻境”裏，也可能，洛姆無情到把它們的清除了。
    因為裂隙不在月球正中，還沒到達月球的另一邊，我就在手動的摩擦力的作用下停在裂隙邊，蹬了幾塊岩石，又狼狽地回到了月球表麵，不僅無功而返，同時又有了一絲絕望——我好像連這個小小的月球都離不開。
    即使月球已經碎成了三瓣，於我這麽個小東西而言，依舊算是個重心和球心重合的大球，即使重力不到地球的六分之一，也不是我用力蹬一腳就能離開的——我本以為或許能在星海裏遨遊，終有機會遇到有些生機的星球，但現在看來，我得先從零開始，手搓一個能把我送上天的東西。
    嗬，證明時間有所價值，這麽難的嗎？
    ——
    “人猿相揖別，隻幾個石子磨過”，我已經是人了，可能用的也隻是石頭。在“太陽”完全熄滅前，我除了鑿了個石坑當作“家”之外，毫無建樹。
    人猿下地之後，逐漸學會奔跑，學會狩獵，學會種植，學會冶煉......整個過程在我的腦海裏回蕩了一次又一次，可我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哀歎，隻能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石頭，無聲地敲擊。
    這裏沒有水，沒有種子，沒有田地，沒有任何作物能在這裏生長，所幸，我不需要進食，在“創造”出新個體前，不用考慮這些。而冶煉青銅，鋼鐵，這類可以製造工具，於我而言最為實用的技能，卻斷絕於沒有燃料——也許我能找到鐵礦，但總不能用氦3直接燒吧。
    煤炭，石油，全部來自於屍骸的堆積，就算我能燒自己，又哪來的氧氣，哪來的高爐呢。就算...再然後，用石頭搓出彈簧，推進器，或者別的什麽？文明，終究沒法從這樣一個了無生趣的地方被搓出來。
    “太陽樹”燃盡了最後的光芒，我的心情也沉入穀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沒法自殘泄憤，因為我連對疼痛的感知都沒有，也沒法一咬牙，一跺腳就突破人類的限製，改天換地，再塑文明。收拾好心情後，隻能看著遠處的一成不變的星空，一顆一顆數起了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
    “......”
    “四千九百八十二，四千九百八十三......”
    “這就叫熊貓座，這個是...田園犬座.....”
    “一閃一閃亮晶晶，你怎麽不閃呀？”
    “真閃了呀，多久前爆掉的？”
    “......”
    因為沒有時間概念，也不存在困倦這一說，我不知道數了多久的星星，“做點什麽”的念頭才重新占領大腦。至於做什麽，我已經有了想法。
    我無法親手重塑一個文明，但能親手創造一個世界，我沒法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但可以是萬千“平行世界”的締造者。
    我在一片黑暗中爬出洞穴，找到一個纖細但足夠堅硬的石頭，開始書寫“時間的意義”。
    我對虛無主義的了解不深，隻知道那似乎是說一切其實都毫無意義，我覺得這邏輯也沒錯，意義嘛，都是被賦予的。雖然我摸著黑在這裏寫任何文字都沒有意義，但隻要我覺得它有意義，那就算是給我的“時間”賦予的了價值。
    世界是客觀的，認知是主觀的，隻要我寫得足夠多，創造的世界足夠豐富，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它可以和任何東西“等價”。
    “先寫什麽好呢？哦，先得有個角色，就叫...祥子吧。”
    “祥子出生在二十一世紀漢唐的一個普通家庭.....”
    “十五歲，祥子中考考的不錯，但依舊隻能拿指標才能去好學校......”
    “十八歲，祥子高考成績在預料範圍內，想挑一個離家不遠也不近，資質，環境一般但不能太差的學校......”
    “二十二歲畢業，考研，考公，實習，工作，他有些焦慮......”
    “二十三歲，大環境不好，祥子暫時沒找到好工作，隻能試著送外賣。”
    “二十七歲，輾轉幾年存的積蓄都打在了一場意外裏，家裏給買了輛車，他做起了專車，接送那些匆忙的人。”
    “三十歲，第十一次相親無疾而終......”
    “.......”
    “六十歲，祥子想退休，但沒有能力和機會.......”
    “七十歲，科技飛速發展，但祥子的生命已經進入垃圾時間。”
    “八十歲，祥子的兒子.....祥子的大女兒......祥子的孫子......祥子的......”
    “九十歲，呼——算了，讓祥子睡吧。”
    不出意外，第一個故事“爛尾”了，或許我不該寫現實主義？凝視著根本看不到任何字跡的黑暗，我繼續構思下一個故事。
    我知道自己寫不出什麽傳世名篇，但有整個月球給我當草稿紙，寫得再爛，終有“愚者千慮，必有一得”的時候吧，或者隻是，比其它的“廢筆”，更有價值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