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
    賈環的肚子餓得直叫喚，他趴在族學的書桌上，餓得前胸貼後背。窗外的蟬"知了——知了——"叫個不停，叫得他心煩意亂，手指不停地摳著桌麵上的一個小凹坑。
    "嘿！"坐在前麵的賈蘭突然回頭，扔過來一粒花生米，"環三叔，快吃了墊墊。"
    賈環趕緊一口接住，心裏感激得要命，這半大小子最懂餓肚子的滋味了。可剛嚼了兩下，夫子那雙鷹一般的眼睛就掃了過來。
    "賈蘭！課上也敢吃東西？"夫子的戒尺"啪"地敲在桌麵上，"過來領十下！"
    賈蘭委屈巴巴地走到講台前，攤開手掌。賈環縮著脖子，嘴巴裏的花生米咬都不敢咬了。
    "還有你！"夫子突然指向賈環，"你的書呢？"
    賈環猛地站了起來，凳子"哐當"一聲倒在地上。"我...我..."
    "堂堂賈府三少爺，連本書都不帶，成何體統！"夫子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手伸出來！"
    賈環咬著下唇，顫巍巍地伸出手掌。戒尺落下的聲音清脆響亮，每一下都像刀子割在心上。眼角餘光裏，他看見寶玉正在偷偷摸出一方繡著荷花的帕子擦汗。
    "啪！啪！"
    十下打完，賈環的手心火辣辣地疼。更難過的是肚子更餓了，中午那碗清得能照見人影的粥早就不頂事了。
    "坐下！"夫子怒喝一聲，"今日講《論語·為政篇》，把"為政以德"抄一百遍！"
    賈環偷偷撇嘴，憑什麽他們都有書，就我沒有？他低著頭假裝認罰，手指卻在桌下比劃著。忽然，他看到寶玉桌上的那本《論語》消失了一瞬，又馬上出現了。
    賈環的眼睛一亮——成功啦！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下學後，趁著眾人都往外走的時候，賈環故意落在最後。等人都走光了，他趕緊把手伸進書箱。嘿！沉甸甸的四書五經一樣不缺！
    "哈哈哈！"賈環樂得直蹦躂，差點一頭撞在門框上。他趕緊捂住腦袋，賊兮兮地東張西望。
    回到家，丫鬟彩雲正在院子裏晾衣服。"環哥兒回來啦？臉怎麽這麽紅？"
    "沒...沒事！"賈環把書包往懷裏揣了揣，"天熱，天熱！"
    彩雲狐疑地看著他，賈環趕緊快步溜進了屋。
    關上房門，賈環把書本一股腦地倒在床上。《大學》《中庸》《論語》《孟子》，還有好幾本他沒見過的書，整整齊齊地碼在那裏。
    "這麽多！夠我抄好久啦！"賈環高興地在床上打了個滾，結果不小心壓到了一塊硬物。
    "哎喲！"他從身下摸出個荷包，一打開，裏麵竟然躺著三個香噴噴的桂花糕！
    賈環的嘴一下子撅了起來，他認得這是寶玉常吃的糕點。想起平日裏寶玉吃點心時的得意樣兒，賈環抓起一塊就往嘴裏塞。
    "啊嗚啊嗚..."桂花糕甜得都要沁到心裏去了，賈環吃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咽下去最後一口，他才想起來："糟糕！這東西會留下氣味啊！"
    他趕緊跑到窗前，把窗戶開得大大的。又翻出一塊帕子，使勁兒扇著風。
    第二天上課，寶玉果然在找那幾塊桂花糕。
    "怪了，"寶玉撓著頭，"我明明放在荷包裏的..."
    賈環低著頭，假裝認真地寫字，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午飯時間到了，賈環的碗裏又是兩片菜葉子加上一團幹巴巴的飯。那邊寶玉的食盒裏卻裝得滿滿當當：紅燒肉、清蒸魚、還有一碟翠綠的青菜。
    賈環扒拉著碗裏的飯粒，眼睛卻一直往寶玉那邊瞟。忽然，他發現每樣菜都少了一小塊！
    "咦？"寶玉撓撓頭，"我是不是吃太急了？"
    賈環的心跳得飛快，他趕緊低頭吃飯，生怕被人發現他的異常。可是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今晚的晚飯總算有著落了！
    夜裏，賈環坐在蠟燭前一邊抄書一邊吃"順"來的菜。紅燒肉的醬汁不小心滴在了紙上，染紅了一行字："食不言，寢不語"。
    "嘿嘿..."賈環用袖子抹了抹嘴。這時，他突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
    "誰？"賈環嚇得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把飯菜和書往被窩裏藏。
    "環哥兒？還沒睡？"是彩雲的聲音。
    "睡...睡了！"賈結巴結巴巴地回答。
    "真是個怪孩子。"彩雲嘟囔著走開了。
    賈環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突然想到該練功了。
    那是他上個月在庫房找東西時，在一堆雜物裏翻出來的拳譜。雖然破破爛爛的，上麵還盡是些奇怪的圖畫，但他已經照著練了一個多月了。
    賈環躡手躡腳地來到院子裏，借著月光比劃起來。他先是蹲馬步，然後是幾個出拳的動作。
    "嘿！哈！"他小聲喊著，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練著練著，他的動作越來越慢。腦海裏浮現出白天在學堂挨打的場景，夫子的怒容、寶玉的帕子、那些少爺們輕蔑的眼神...
    "總有一天..."賈環咬牙切齒地說，"總有一天我要..."
    他沒把話說完，隻是一個勁兒地打拳。月光下，小男孩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練完功回到屋裏，賈環發現蠟燭已經快燒完了。他趕緊從中翻出一張紙，在上麵寫道：
    "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
    寫到一半，他突然把筆一摔。"呸！什麽不患寡！現在我就患寡！"
    窗外傳來幾聲蛙叫，像是在嘲笑他。賈環氣呼呼地站起來，在屋裏轉了幾圈，最後還是一把抓起筆，繼續抄寫起來。
    寫著寫著，他眼皮越來越沉，腦袋一點一點的，終於"咚"的一聲趴在桌上睡著了。
    夢裏，他看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嚇得屁滾尿流...
    而在現實中，窗外的月光如水般灑進來，照在那個睡得香甜的男孩身上，也照在了桌上那張寫滿字的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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