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剛爬上東窗，賈環就已經穿戴整齊，揣著幾本新買來的書匆匆出了角門。自從在南城置辦了宅子，他借口說是要去族學念書，實際上十天倒有七八天是在自己的小宅裏發奮苦讀。一切都是為了低調
    "呸！這群勢利眼！"
    賈環走在街上，想起昨天府裏那些下人的嘴臉就窩火。幾個丫鬟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什麽"環三爺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八成是到外頭偷雞摸狗去了"...要不是顧及身份，他真想給那些長舌婦幾個耳刮子。
    轉過幾條街，賈環輕車熟路地來到自己的小院。推門進去，一股墨香撲麵而來。這半個月來，他幾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讀書上，書房裏堆滿了批注過的文章和策論。
    "嗯...這段還可以改改..."
    賈環坐在書案前，皺著眉頭反複推敲自己寫的一篇策論《論治國之道》。這是他最近最得意的文章，已經反複修改了七八遍。今天特意約好了城南有名的陳舉人，準備拿這個去請教。
    剛改了沒幾行，忽然聽見外麵有人敲門。賈環連忙把文章收好，快步走到院門處。
    "先生來得真早。"賈環恭敬地行禮。
    陳舉人捋著胡子走進來，笑眯眯地道："我看你是個用功的，又肯下心思，特意提前來了。你這些日子寫的文章，我看了確實進步不小啊！"
    賈環心裏一暖，趕緊把準備好的茶點端出來。兩人在書房裏足足談了兩個時辰，賈環把自己遇到的難題一一請教，陳舉人也毫不吝惜地指點他如何破題立意，怎麽引經據典。
    送走陳舉人已是正午時分，賈環正打算用些飯食繼續讀書，忽然聽見外麵傳來急促的拍門聲。
    "誰？！"
    賈環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把桌上的文稿往抽屜裏塞。這裏除了陳舉人，按理說不該有人知道才是。
    "三爺！是我！"門外傳來小廝興兒的聲音，"府裏太太叫您立刻回去呢！"
    賈環心頭猛然一緊，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王夫人怎麽會突然找他？莫非是買宅子的事走漏了風聲？
    回到榮國府時，已經是申時了。賈環一路上都在琢磨王夫人叫他回去的用意，越想越覺得不妙。
    "太太讓你進去。"門口的丫鬟掀起簾子，看都不看賈環一眼。
    王夫人正在暖閣裏喝茶，見賈環進來也不說話，隻是慢條斯理地吹著茶沫。賈環跪在地上請安，足足跪了一盞茶的工夫，王夫人才淡淡地開口：
    "你最近...倒是出息了？"
    賈環心頭一跳，趕緊道："兒子愚鈍，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王夫人冷笑一聲，隨手從桌上拿起一份紙箋："族學的夫子托人帶話來了，說你已經有十來天沒去上學。我倒是好奇，我們環三爺不在族學，都去哪兒"用功"了？"
    賈環額上沁出冷汗——原來是不去族學的事。他略微鬆了口氣，硬著頭皮答道："兒子這些日子確實有些懈怠，明日一定去族學......"
    "嗬，"王夫人打斷他，"你這樣的也配讀書？不過是糟蹋紙墨罷了。"
    這話如同一記耳光，賈環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老爺最近要考察府裏子弟的功課，我已經告訴李紈，寶玉那裏的功課要加緊。至於你——"王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賈環一眼，"既然學不上進，不如到外頭幫你舅舅跑跑腿，也好見見世麵。總比丟人現眼強。"
    賈環咬著牙不說話，指甲已經深深掐進掌心。王夫人這分明是要斷他的前程！隻要不讀書，他這輩子就隻能當個被人踐踏的下人！
    "怎麽？不願意？"王夫人挑了挑眉，"還是說...你有別的打算？"
    賈環強壓著怒火，重重地磕了個頭："兒子不敢...兒子謹遵母親教誨..."
    走出王夫人的院子，賈環隻覺得天旋地轉。他扶著牆慢慢往前走，腦海裏全是王夫人那輕蔑的眼神和譏諷的話語。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了花園深處的假山後。這裏僻靜無人，是他平日裏躲清淨的地方。
    "哢嚓！"
    賈環一拳頭砸在樹幹上，木刺紮進肉裏也不覺得疼。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一滴一滴染紅了落葉。
    "好！好得很！不讓我讀書是吧......"賈環雙眼通紅，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那就走著瞧......"
    他咬牙切齒地從貼身口袋裏摸出一張紙條——那是前些天從王夫人房裏順來的賬目單子。賈環早就察覺到這賬目有古怪，隻是一直沒往深裏想。現在看來......
    賈環對著紙條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既然王夫人不讓他好過，那誰都別想好過！總有一天，他要讓這個毒婦知道，什麽叫作"莫欺少年窮"！
    天邊烏雲密布，一場暴風雨似乎就要來了。賈環將那張紙條小心收好，眼神陰鷙地盯著王夫人院子的方向，久久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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