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晌午，賈政正在書房看賬本，外頭傳來敲門聲。
    "老爺，教書先生王老爺子來找您。"小廝在門口喊道。
    賈政放下賬本："快請進來。"
    隻見王舉人抱著個鼓鼓的包袱，呼哧呼哧地走進來，那包袱看著挺沉的。
    "先生有事？"賈政趕緊讓人上茶。
    王舉人把包袱往桌上一放，從裏頭掏出一遝紙："我來給老爺看看環哥兒最近寫的文章。"
    正說著，管賬的忽然來了，賈政隻好先忙那邊。等賬房走了，他才拿起桌上的文卷來瞧。
    這一看可不得了，厚厚一疊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上頭還有好多紅色批改的圈圈點點。最上麵那篇末尾寫著"能考上"三個大紅字。
    "這...都是環兒寫的？"賈政有點不敢相信。
    "可不就是！"王舉人喝口茶，眼睛卻盯著賈政的表情看，"二公子最近可用功了，天天讀書到三更半夜..."
    賈政點點頭，仔細看那字寫得端端正正，比前幾年強多了。
    "老爺，我看今年鄉試..."王舉人慢悠悠地說。
    "鄉試？"賈政抬頭，"您是說讓環兒今年就去考？他才十二啊！"
    王舉人摸摸胡子："老爺可記得知府張大人？他十二歲就考上秀才了。"
    "哎喲，人家是天生的聰明孩子..."
    王舉人不慌不忙，又從包袱裏掏出一遝紙："這是最近幾年中舉人的卷子，老爺比比看。"
    賈政接過來，把兒子的文章和這些中舉的卷子對照著看，越看越驚訝。
    "環兒這文章...不比別人差啊..."
    "何止不差，"王舉人指著文章說，"這些道理講得比一般人還好。要說考科舉的規矩，環哥兒已經摸差不多了。"
    正說著，外頭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賈政朝窗外一看，寶玉正和姐妹們玩鬧呢，手裏還晃悠著一根狗尾巴草。
    王舉人咳嗽一聲："我知道老爺擔心孩子小。可考科舉這事兒啊，年紀小的考生也不少..."
    "可是..."賈政還是不放心，"考場要關好幾天，環兒那小身板..."
    "老爺疼兒子，我明白。"王舉人掏出個小藥盒，"這是我當年趕考時吃的藥，專管考場頭疼腦熱的。"
    賈政打開一看，裏頭是些小紅藥丸，聞著辣辣的。
    "再說..."王舉人壓低聲音，"以二公子的性子，要是不讓他去試試，怕是飯都吃不香。"
    這話提醒了賈政——前兩天路過學堂，看見賈環熬夜讀書，小臉都瘦了一圈。
    "他...自己想去考？"賈政輕聲問。
    王舉人歎口氣："那孩子雖不說，可每天都追著我問考場上的事兒..."說著又掏出張紙，"這是他自個兒列的讀書計劃，連幾點起床都寫得明明白白。"
    賈政看著上頭密密麻麻的字，心裏頭酸酸的。
    管賬的又在門口轉悠。賈政擺擺手讓他等著，轉頭問王舉人："要是真讓他去考...都要準備些啥？"
    王舉人眼睛一亮："首先得去縣衙報名；再找幾個一塊考試的孩子作保；還得準備..."
    他掰著手指頭一項項數，賈政趕緊叫人拿紙筆記下。
    "...最後就是考場裏用的東西了。"王舉人說完，舒了口氣，"我在京城認識些人，能幫忙打點。"
    賈政看完單子，笑了："老先生這麽上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自家的孩子要考試呢。"
    王舉人老臉一紅："教書這些年，難得遇見個肯用功的..."
    窗外又傳來笑聲。賈政看看窗外，對賬房說："去跟老太太說，我要給環哥兒置辦考試用的東西，從我的私賬上支銀子。"
    賬房走了。王舉人站起來，拍拍包袱："裏頭還有環哥兒最近寫的文章，老爺有空瞧瞧..."
    "先生等等。"賈政突然問，"環哥兒...真能考上嗎？"
    王舉人站在門口，回頭一笑："老爺不是看了文章嗎？至於中不中..."眨眨眼，"那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傍晚，賈政溜達到學堂。遠遠就看見窗戶上映著兩個人影——一個是駝背老頭，一個是坐得筆直的小身影。
    他輕手輕腳走到窗邊，聽見賈環在背書："...所以君子要..."
    王舉人閉著眼睛打拍子，突然睜眼："停！下一句是什麽？"
    賈環卡住了，抓耳撓腮。王舉人作勢要打，賈環趕緊抱頭："今晚一定背出來！"
    老頭子哼了一聲，掏出塊糖扔過去："背完才能吃！"
    賈政在窗外看得直笑。他注意到牆上貼著張紅紙，寫著"離考試還有43天"。
    "這小子..."賈政笑著搖頭。正要走，不小心踢倒了花盆。
    "誰啊？"王舉人喊道。
    賈政整整衣服走進去："我來看看環兒讀書怎麽樣。"
    賈環"蹭"地站起來，稿紙掉在地上。賈政撿起來一看，隻見上頭塗塗改改，好些句子寫了又劃掉。
    "爹..."賈環緊張得聲音發抖，"我...我一定好好讀..."
    賈政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和小臉上的緊張樣兒，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考試時的樣子。
    "環兒，"他把紙還給兒子，輕聲說，"爹已經叫人給你準備考試用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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