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病危"的消息才傳出去三天，揚州城裏立馬就準備過年似的熱鬧起來了。那些平日裏縮著腦袋的鹽販子、等著上位的鹽官們，全都跟屁股上長了釘子一樣坐不住了。
    賈環每天吃完早飯就在城裏溜達，專門往茶樓酒館裏鑽，豎起耳朵聽街坊們的閑話。好家夥，這群人也太不講究了，一個個都是急猴猴等著開席的模樣。
    "聽說了嗎，林家的郎中都請了兩撥了，說是連稀飯都喂不進去了。"
    "可不，我們巷口的李大夫昨個夜裏被叫去，今天一早灰頭土臉地就回來了。"
    "要我說啊，這巡鹽禦史的位置空出來......"
    賈環聽到這兒差點把嘴裏的瓜子噴出來。好嘛，這群人連表麵功夫都不做了，直接開始盤算怎麽分行李了。
    "環哥兒，這兒呢！"
    青墨在不遠處招手，賈環趕緊湊過去。小廝一臉神秘："老爺讓您趕緊回去，說是大事不妙。"
    賈環心裏咯噔一下，快步往林府趕。心說該不是真讓這群王八蛋得了手？
    剛進書房，就見林如海正在優哉遊哉地品茶，臉上還帶著笑。賈環登時就泄了氣："姑父，您這......"
    "來坐下說話。"林如海給他也倒了杯茶，"外頭的情形如何了？"
    "簡直亂成一鍋粥。"賈環掰著手指頭數，"東城的張家已經開始和鹽運司的人勾勾搭搭，西城李記鹽號昨個進了五大船貨，還有那些官老爺們......"
    林如海聽得直點頭："好得很，就是要讓他們都跳出來。"
    "那咱們現在......"
    "俗話說打蛇要打七寸。"林如海慢悠悠地說，"得找個夠分量的靶子。"
    賈環眼睛一亮："您是說......"
    "趙德芳。"林如海微微一笑，"這廝最近可沒少往咱們府上湊。"
    說起這位鹽課提舉司吏目，賈環可太有印象了。上個月這貨還信誓旦旦說要去查私鹽，結果轉頭就收了人家的銀子。聽說前兩天還為這事被禦史參了一本。
    "妙啊！"賈環一拍大腿，"這老趙要本事沒本事，要腦子沒腦子，偏生胃口還挺大。"
    兩人相視一笑，當下就定下了計策。
    第二天一大早，賈環就"偶遇"了正在茶樓喝悶酒的趙德芳。
    "哎呀這不是趙大人嘛！"賈環故意提高嗓門，"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
    趙德芳抬頭一看是賈環，立馬換了副笑臉："原來是賈公子，快請坐請坐。"
    兩杯酒下肚，賈環裝模作樣地歎氣："唉，可惜了......"
    "公子這是......"
    "您是不知道啊。"賈環湊過去低聲說，"我家姑父這些天睡夢裏都在念叨揚州私鹽的事。"
    趙德芳的眼珠子立馬就亮了："林大人還操心這個？"
    "可不是嘛！"賈環一臉恨鐵不成鋼，"姑父說了，要是有誰能把這些私鹽販子給收拾了......"
    "怎麽著？"趙德芳急得直搓手。
    賈環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說不定這巡鹽禦史的位置......"
    趙德芳跟打了雞血似的，騰地站起來就往外跑，半道上還撞翻了個茶壺。
    賈環在後麵憋笑憋得臉都紅了。好嘛，這把鉤可下得夠準的。
    要說這位趙大人真是個人才，頭天喝酒吹牛，第二天就帶著衙役滿城查私鹽。那些平日裏有交情的商號，說抄就抄；往日稱兄道弟的同行，說抓就抓。
    一時間揚州城裏雞飛狗跳。那些被查的鹽商們都傻眼了——這老趙吃錯藥了？連自家人的買賣都敢動？
    "哎呀趙大哥，咱不是都說好了......"
    "呸！誰跟你這私鹽販子說好了？"
    趙德芳威風凜凜地站在衙門大堂上，活像個鐵麵判官。心裏美滋滋地盤算著：等老子當上巡鹽禦史，看你們還敢不敢耍花招！
    這邊趙德芳在前頭唱大戲，林府後院裏三個暗子也沒閑著。
    張婆子每天往廚房跑三趟，總跟人打聽："老爺今兒又沒吃飯？"
    小廝福兒沒事就往書房鑽："我幫老爺整理文書。"
    最絕的是那個長隨趙來，幹脆在府門口支了個算命攤子，專門跟路過的官差搭話："看您這麵相，怕是要升官啊......"
    這些人哪裏知道，他們傳出去的每句話，都有人記在小本本上。
    這天夜裏，賈環正跟林如海對賬。
    "東街劉家昨天送了趙德芳兩箱銀子。"
    "西門錢掌櫃今晚約了鹽運司的人喝酒。"
    "最絕的是城南王家，直接把女兒送到趙德芳府上......"
    林如海一邊聽一邊笑："這群人倒是舍得下本錢。"
    "姑父，咱們什麽時候收網？"賈環搓著手問。
    "不急。"林如海慢條斯理地說，"這火候還不夠。得讓那些大魚都浮出水麵來。"
    賈環忽然想到什麽："對了，那個趙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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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他再蹦躂幾天。"林如海冷笑道，"他現在有多風光，等事發那天就有多淒慘。"
    賈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招借刀殺人使得，比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還精彩。
    接下來的日子越發有趣了。
    趙德芳簡直成了揚州城最靚的仔，走到哪兒都有人巴結。那些被他查過的商戶不僅不敢記仇，反而變著法地往他府上送東西。
    "趙大人，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趙兄，日後還請您多關照......"
    這家夥也是夠不要臉的，一邊收著禮一邊繼續嚴打，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未來的巡鹽禦史。有次喝多了，還跟人說："等著吧，等林大人一走......"
    這話傳到賈環耳朵裏，差點沒把他笑死。
    要說聰明人也有。鹽運司的王經曆就私下跟同僚說："這事我怎麽覺得蹊蹺呢？林大人是何等人物，怎會......"
    結果第二天他就被調到鄉下收稅去了。
    轉眼半個月過去，揚州鹽務的渾水終於被攪得差不多了。
    這天深夜，賈環正在燈下整理線索，突然聽見窗外有動靜。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
    "啊呀！"一個黑影摔了進來，正是那個"臥病在床"的林大人。
    "姑父？您這是......"
    "噓——"林如海拍拍身上的灰，神秘兮兮地從懷裏掏出一遝文書，"看看這個。"
    賈環湊過去一看，好家夥！全是趙德芳這些天收受賄賂的證據，連他哪天收了誰家多少銀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明天就是收網的時候。"林如海的眼睛在黑夜裏閃著光，"我已經派人去請欽差大人了。"
    賈環突然有點同情那個趙德芳了。不過轉念一想——活該！誰讓你們一個個都以為林家要完蛋了？
    第二天一早，欽差大人的轎子剛到揚州城，趙德芳就興衝衝地帶著"政績"去邀功了。
    您猜怎麽著？他前腳剛進衙門，後腳就被按倒在地。那些他收過的銀子、玩過的女人、喝過的賄賂酒，全都成了呈堂證供。
    那些前些天還巴結他的鹽商們，這會兒都跟避瘟神似的躲著他。
    最絕的是欽差大人審案時說的話："趙德芳，你可知道是誰舉報的你？"
    趙德芳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是誰？！"
    欽差大人微微一笑，遞給他一封信。趙德芳抖著手打開一看，當場就暈過去了——那上麵赫然是林如海的親筆簽名！
    這一出大戲終於落下帷幕時，賈環和林如海坐在院子裏嗑瓜子。
    "姑父，您說這些人為啥總想著害人呢？"
    "貪心不足蛇吞象啊。"
    "那咱們教訓了他們，往後該老實了吧？"
    林如海望向遠處正在落山的太陽，幽幽地說："誰知道呢？說不定明天又有人冒出來。"
    賈環突然覺得嘴裏的瓜子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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