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慢悠悠地爬進窗戶，在賈環的書桌上投下一片溫暖的光影。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輕輕將毛筆擱在硯台邊上。昨天夜裏為了寫那篇策論，他可是熬到了三更天。
    "哎呀，三爺怎麽又睡覺這麽晚了？"外麵守夜的小廝順兒打著哈欠走進來，一看見桌上堆著的文稿就忍不住嘮叨，"您這身子骨可不是鐵打的，老太太前幾兒還說要您多休養呢。"
    賈環微微一笑："無妨，不過是趁夜裏清靜多看些書罷了。"他低頭整理文稿時，順兒注意到他的大拇指上有個墨點，顯然是寫字時不小心沾上的。
    "您瞧瞧，又弄髒手了。"順兒趕忙端來清水，"三爺要我說，讀書用功是好事，可不能太過啊。您看那東府的賈雨村大人，聽說當年考舉人時就是熬壞了眼睛..."
    賈環任由順兒嘮叨，也不爭辯。他把寫好的文章小心翼翼地折好，揣進袖子裏，順兒在旁邊看得直歎氣："三爺這是又要去林府了？這才回來幾天，又要出門..."
    "林姑父學問淵博，此番請他來講解《春秋》的要義，我自然不能錯過。"賈環邊說邊整理衣袖，"你且去備車吧，再帶上昨兒買的茶葉去。"
    順兒隻得應聲退下，邊走邊嘀咕："人家大爺們都在家裏享福，偏我們三爺...哎喲！"不小心在門檻上絆了一跤。
    待馬車準備好了，賈環踱步出了院子。路上正遇見寶玉房裏的襲人領著幾個小丫頭在摘花，見了賈環都規規矩矩地行禮。
    "三爺這麽早就出門了？"襲人笑盈盈地問道。
    賈環點點頭："嗯，去林府拜訪。"說完就要走。
    襲人卻多問了幾句："昨兒寶二爺還念叨您呢，說您這幾日怎麽總不在家...啊呀，您瞧我這記性，上回您送的那方硯台，二爺可喜歡了..."
    賈環隻是淡淡一笑："他喜歡就好。"也沒再說什麽，徑直往前院去了。跟在後麵的順兒心裏暗自嘀咕：三爺這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誰，對誰都是這副清清冷冷的樣子。
    到了前院，又碰見賈璉正要出門。賈璉見了他，先是一愣，隨即才想起來似的笑道："這不是環兄弟嗎？這一大早是..."
    "去林姑父府上請教功課。"賈環答道。
    賈璉揚了揚眉毛，露出幾分不屑來："又去啊？要我說，讀書致仕固然好，可也用不著這麽勤快..."話音未落，那邊王熙鳳催叫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賈璉這才急急忙忙地走了。
    坐上馬車後，賈環長舒了一口氣。順兒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觀察主子的臉色，見他眉頭微蹙，便輕聲問道："三爺，您沒事吧？"
    賈環搖搖頭："沒什麽，隻是昨夜看書久了，有些疲累。"
    馬車慢慢駛出榮國府，穿過熱鬧的街市。賈環掀開簾子一角，看著外麵熙熙攘攘的人群。幾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正在爭搶顧客，街角的早點鋪子傳來陣陣香氣。
    "三爺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順兒問道，"您早上還沒用飯呢。"
    賈環剛要回絕，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停一下。"他示意車夫停下，從車窗探出頭去："蘭哥兒？"
    原來賈蘭正背著書箱往學堂走。聽見有人喚他，回頭一看是賈環，連忙過來行禮："三叔好。"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賈環問道，"小廝呢？"
    賈蘭靦腆地答道："母親說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人伺候著讀書。"他猶豫了一下，又道："三叔，我昨日看您送的那本《製藝精要》，有幾處不明白..."
    賈環立即讓出座位："上來吧，路上我給你講講。"
    就這樣，兩人一路談論著學問到了林府。黛玉正在院中賞花，遠遠看見賈家的馬車，便迎了出來。
    "林妹妹。"賈環下車行禮。
    黛玉笑著還禮："三哥哥來得正好，父親昨日還念叨你呢。"她瞥見跟著賈環下車的賈蘭，笑意更深了："這不是蘭哥兒嗎？今兒怎麽..."
    "路上遇見的，正好帶來一起請教林姑父。"賈環解釋道。
    黛玉點點頭："那巧了，父親昨天得了好茶，正愁沒人一起品呢。"說著領著二人往裏去。
    這一待就是一整天。回去的路上，賈蘭興奮地說個不停，賈環隻是微笑聽著。夜幕降臨時，榮國府已是一片寂靜。
    待賈蘭回自己院子後，賈環才獨自回到住處。他命人不必伺候，自己焚香沐浴，待夜深人靜時，悄悄地取出頸間掛著的那枚古樸玉佩。
    隻見他手指輕輕摩挲著玉佩表麵，忽然間整個人就消失了蹤影，隻剩下玉佩在桌麵上微微泛著柔光。
    再睜開眼時，賈環已置身於一個奇異的天地。這裏山巒起伏，溪流潺潺，一片鬱鬱蔥蔥。遠處有一片靈藥田，各種各樣的珍稀草藥在月光下搖曳生姿。
    "又長高了不少。"賈環蹲下身查看一株人參，滿意地點點頭。他來到溪邊，手指輕輕劃過水麵，立時有幾條金色的魚兒遊過來，在他指尖歡快地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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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來，他慢慢將這個小世界經營得有聲有色。每外出訪友或遊曆，遇見珍奇的植物或動物，他都會想法子帶回來一些。如今這裏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生態。
    賈環走到一塊平整的青石上盤坐下來，從袖中取出今天在林府做的筆記。月光下，他的神情格外專注。在這裏，他能感受到天地間最純淨的靈氣，學習時思緒格外清明。
    "難怪古人說"讀書要有靜氣"。"他喃喃自語，翻看著手中的書頁。在這方小天地裏，他不必顧忌任何人的眼光，不必戴上在人前那副沉靜內斂的麵具。
    不知過了多久，賈環才依依不舍地收起書本。他起身來到最東邊的一處藥圃，那裏栽種著幾株他從南方深山密林中帶回的奇花異草。其中一株紫色的蘭草正含苞待放，在月光下散發出淡淡的幽香。
    "再等幾日就能開花了。"賈環輕撫花苞，眼中流露出難得一見的喜悅，"到時候可以分株移栽..."
    正想著，忽然感覺外界似乎有人在喚他。賈環隻好放下手中的活計，意識逐漸回到現實世界。
    "三爺？三爺？您在嗎？"門外傳來順兒小心翼翼的呼喚聲。
    賈環整理好衣冠，咳嗽一聲："進來吧。"
    順兒推門而入，手裏端著一碗熱湯："您怎麽睡得這麽沉？我喊了好一會兒...哦喲，這屋裏怎麽這麽冷？"說著趕緊給賈環披上外衣。
    賈環接過湯碗，看著順兒忙前忙後的樣子，心裏難得地湧起一絲暖意："怎麽這個時辰了還跑來？"
    "剛才太太院裏的金釧姐姐來傳話，說太太明兒要見您。"順兒擰著眉頭，"我看那金釧的臉色不太對，怕是沒什麽好事..."
    賈環抿了一口熱湯，沉默了片刻才說："知道了。你且去歇著吧，我再看看書就睡。"
    順兒還想說什麽，見主子神色堅定，隻好告退了。臨走時還不忘嘮叨："三爺可別太晚，明兒還要去太太那兒呢..."
    等房門關上後，賈環放下湯碗，歎了口氣。他抬眼望向窗外的明月，不知不覺想起了娘親在世時的情形。即便是在這富貴滿堂的榮國府，庶子的身份也始終讓他如履薄冰。
    這些年來，他早已看透了府裏的人情冷暖。與其在明爭暗鬥中沉浮，不如像現在這般，守著這一方小天地，安靜地讀自己的書，做自己的事。
    賈環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精致的小匣子，打開後，裏麵放著幾片曬幹的草藥。這些都是他從小世界裏培育出的珍品。他將藥匣仔細收好，想著一會兒進入小世界繼續未完的研究。
    夜已深了，外麵更梆敲過了三響。榮國府的各個院落都已經熄燈安寢。沒有人會在意西跨院裏還亮著的那盞孤燈，更不會有人知道，那個向來沉默寡言的庶子，在這寂寥的夜色中，擁有著一方怎樣美妙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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