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麵聖
    賈環捧著賬本在宮門外候著，腿肚子直打顫。大清早的露水把他的官袍都打濕了半邊，這要見天子了，可不好看。他偷偷瞄了眼懷裏那摞賬簿，心跳得像擂鼓。
    "賈大人，請吧。"一個麵白無須的老太監笑眯眯地掀開簾子。
    養心殿裏檀香嫋嫋，皇上正在批折子，頭都沒抬："來啦？"
    賈環"撲通"就跪下了："微臣叩見——"
    "起來說話，"皇上龍筆一揮，"聽說你昨晚上又抄家去了？"
    賈環差點咬到舌頭："皇上明鑒，微臣那是..."
    "是去幫那些奴才"整理遺物"是吧？"皇上終於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喲，眼圈都熬黑了，辛苦得很呐！"
    賈環隻覺得後脖頸涼颼颼的，趕緊把賬本呈上："微臣發現了些要緊東西..."
    龍案翻賬
    皇上接過賬本，輕輕拍了拍封麵上的灰："哎呀，這不是北靜王府專用的藍皮賬簿嗎？嘖，都讓耗子啃了個角..."
    賈環跪在下頭，眼巴巴地等著皇上誇他兩句。誰知皇上翻開第一頁就開始念：
    "三月初八，收林大人白銀一千兩..."皇上故意拖長聲調，"呦，這位林大人去年不是才在朝會上哭著說家裏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嗎？"
    賈環忍不住抬頭，正對上皇上一雙促狹的眼睛。
    "四月十五..."皇上翻著賬簿，跟說書似的，"這頁更有意思，說是收了某位"賈"姓老爺五千兩銀子...咦？你們賈府什麽時候這麽闊綽了？"
    賈環臉上火辣辣的，趕緊解釋："皇上明鑒，這定是有刁奴冒用..."
    "行了行了，"皇上擺擺手，"你家那點事朕心裏有數。"說著又翻開一頁："哎呦，連老太妃的壽材錢都敢貪！"
    聖意難測
    皇上一邊翻一邊樂，活像在茶館聽戲："這個周瑞倒是個妙人，連給自家狗吃的肉都記公賬上..."購得豬後肘兩隻，計銀二兩"，嘖嘖，那狗過得比朕都滋潤！"
    賈環跪得膝蓋生疼，額頭上的冷汗直往下淌。他原以為皇上必定雷霆震怒，誰知竟在這兒說起了單口相聲！
    "賈愛卿啊，"皇上突然正色道，"你說這些奴才貪了這麽多錢，都花哪兒去了？"
    賈環忙道："自然是..."
    "朕告訴你，"皇上指著一頁賬目，"光賴大一家，去年就買了二十八個丫頭！比宮裏的嬪妃還多！"皇上突然拍案大笑："你說他一個閹人，買這麽多姑娘做什麽？"
    殿裏的太監宮女都憋紅了臉。賈環尷尬得腳趾頭直摳鞋底，心說這位爺怎麽什麽話都說得出口啊！
    皇上足足念了大半個時辰，才意猶未盡地合上賬本："賈愛卿這次立了大功啊..."
    賈環心中一喜："為皇上分憂..."
    "朕得賞你！"皇上忽然高聲喚道："來啊，把朕給賈大人準備的"大禮"抬上來！"
    兩個小太監吭哧吭哧地抬著個紅綢包袱進來了。賈環眼睛直放光——乖乖，這得是多少金銀珠寶啊！
    "打開瞧瞧。"皇上笑眯眯地說。
    賈環激動地解開紅綢——包袱裏赫然是一封五十兩的官銀！
    "這..."賈環傻眼了。
    "怎麽？嫌少？"皇上故作驚訝，"那朕換個更大的..."
    賈環連忙叩頭："微臣不敢！"
    "嗐！逗你玩的！"皇上大笑，"這銀子是給你們老太太買點心用的。知道你們府上緊，連丫頭們的月錢都欠三個月了吧？"
    賈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說這位爺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君心難測
    臨到告退時，皇上忽然又叫住他："賈愛卿啊..."
    賈環心裏一緊："微臣在。"
    "最近夜裏風大..."皇上摩挲著茶盞蓋，"你年紀輕輕的，別總往外跑。"
    賈環腿一軟，差點又跪下——這話裏話外分明是在敲打他夜訪惡奴私宅的事！
    "還有，"皇上慢悠悠地說，"你們府上那個叫茗煙的小廝..."
    賈環魂兒都要嚇飛了！
    "挺機靈的嘛，"皇上突然笑了，"改天帶來讓朕瞧瞧。"
    賈環都快哭了："微...微臣遵旨..."
    "去吧。"皇上擺擺手，又想起什麽似的："對了，那些惡仆的宅子..."
    賈環剛轉身又趕緊轉回來："皇上吩咐..."
    "都歸你了。"皇上輕描淡寫地說，"反正也不值幾個錢。"
    賈環剛要謝恩，卻聽皇上接著道："不過裏頭那些贓物..."
    "自然是充公！"賈環趕忙表態。
    歸途忐忑
    出宮路上，賈環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那封五十兩的銀子在他懷裏硌得慌，活像塊燒紅的炭。
    "老爺..."等在宮外的茗煙迎上來，"怎麽樣？"
    賈環掏出那錠銀子，苦笑道："喏，咱們折騰大半宿，就換回這麽個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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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茗煙瞪大眼睛："就...這麽點兒？"
    "啪！"賈環給了他一腦瓜："糊塗東西！這可是禦賜的銀子，摔不得碰不得，得供起來！"
    回到府裏正撞見賈璉。那二爺瞟見他懷裏的銀錠，陰陽怪氣道："謔，咱家環三爺如今出息了，都學會往自家討賞了？知道外頭怎麽說咱們賈府嗎？說咱們為了五十兩銀子，把下人的家底都掀幹淨了！"
    賈環氣得肝疼："我..我..."
    "我什麽我？"賈璉哼道，"老太太叫你呢，趕緊去吧！"
    老祖宗訓話
    榮慶堂裏，賈母戴著老花鏡在翻賬本，見他進來，慢悠悠道："聽說你今天掙了五十兩銀子回來？"
    賈環撲通就跪下了："老祖宗..."
    "起來吧，"賈母歎口氣，"你也是傻，被人當槍使了還不知道。"
    賈環一臉茫然。
    "皇上這是借你的手..."賈母朝北邊努努嘴，"收拾那些...人呢！"
    賈環突然明白了——難怪皇上對那些賬本毫不意外，合著早就門兒清啊！
    "這銀子..."賈母拈起那錠銀子看了看，"明兒叫人熔了打副鐲子賞你姨娘罷。"老太太忽然笑了："好歹...也算咱們府上接了回聖眷不是？"
    王夫人在旁邊嘀咕："接這麽點子聖眷，還不夠丟人錢..."
    賈環臉上火燒火燎的，心說我容易嗎？白天被皇上擠兌，回家還要挨數落！正想著，忽聽外頭小丫頭喊道：
    "三爺！宮裏來人了！說皇上賜了三間鋪子給您！"
    屋裏頓時鴉雀無聲。
    賈母的老花鏡"啪嗒"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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