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和的身體，僵硬地從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爬了起來。
    他甚至不敢去拍掉自己那身筆挺軍裝上沾染的灰塵，隻是用一種近乎卑躬屈膝的姿態，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站到了李振國的身後——比李振國最忠誠的影子，還要再靠後半步。
    這是經過無數次精密計算後得出的，最安全、也最能表達他此刻心態的距離。
    “我的‘方舟’？”李振國咀嚼著趙文和剛剛那句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他搖了搖頭，“從今天起，這是韓爺的‘方舟’。”
    說完，他不再理會指揮中心裏依舊跪地、連頭都不敢抬的軍官，以及癱在地上像灘爛泥的張莽，邁開腳步徑直朝大門外走去。
    王猛像一尊沉默且散發死亡氣息的鐵塔緊隨其後，趙文和則如最謙卑的仆人，亦步亦趨。
    “噠、噠、噠……”清脆且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回蕩在“方舟”寬闊冰冷的金屬主幹道上。
    道路兩旁，巡邏的士兵與匆匆路過的幸存者看到這三人組合時，臉上都露出無比困惑與震驚的表情：
    主管軍事的張莽上尉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傳說中實力大損的獨臂兵王王猛；
    而一向以智謀沉穩著稱、在“方舟”內聲望極高的“大管家”趙文和上尉，此刻竟像跟班般落後李振國半個身位，斯文的臉上還帶著近乎討好的謙卑微笑。
    所有目擊者的大腦，都陷入了短暫的“死機”——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這裏是我們的中央能源室。”
    趙文和指著一扇需三重虹膜與基因鎖驗證的巨大合金門，用近乎獻寶的語氣介紹，
    “裏麵有三座舊時代遺留的小型可控核聚變反應堆，理論上足以支撐整個‘方舟’滿負荷運轉超過一百年。”
    李振國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聲音平淡：“能源，不是最重要的。人，才是。”
    趙文和心髒猛地漏跳一拍，瞬間領會其意：“我明白了！我馬上統計所有幸存者資料，按他們的……利用價值分級！”
    “不。”李振國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趙文和因緊張滲出細密汗珠的臉，嘴角勾起一抹貓戲老鼠般的詭異笑容，
    “不是利用價值，是忠誠度。我要知道這座‘方舟’裏，有多少人聰明、多少人愚蠢、多少人心懷鬼胎——韓爺不喜歡他的世界裏有雜音。”
    趙文和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隻覺自己像被剝光衣服扔在手術台上的可憐蟲，所有心思與算計在這個新上位的恐怖男人麵前都形同透明：
    “我……我懂了！馬上就辦！”
    “不急。”李振國擺了擺手，繼續向前。
    他們很快來到一片燈火通明、滿是精密儀器的巨大空間——這裏是“方舟”的生物實驗室，也是整個基地科技水平最高的地方，無數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正忙碌地進行實驗。
    “這是……”趙文和剛想介紹，就被李振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打斷：“把這裏清空。”
    “啊？清……清空？”趙文和愣住了。
    “韓爺需要一個安靜、不被打擾的私人實驗室。”
    李振國的目光掃過驚疑不定的研究人員，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感情，“這裏，很不錯。”
    “可這裏承擔著整個基地的病毒研究和基因優化項目啊！清空的話我們……”趙文和急了。
    “病毒？基因優化？”
    李振國嘴角扯出極度不屑的嘲諷，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趙文和，你覺得我們現在還需要這種過家家似的低級玩意兒嗎？”
    趙文和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當力量強大到能像神一樣抹除一切時，所謂病毒與基因，又算得了什麽？
    他頭垂得更低：“我……我明白了，這就讓他們滾蛋。”
    李振國滿意點頭。他像巡視領地的君王，用最簡單、直接、粗暴的方式，將自己與“新神”的意誌烙印在這座鋼鐵堡壘的每一個角落：
    舊規矩被無情碾碎，新秩序正以血腥高效的方式飛快建立。
    當他們走完整個內城，最終站在最高層的中央了望塔上時，李振國俯瞰著下方如蟻巢般密集的鋼鐵建築，以及其中穿行的渺小人類，臉上終於露出發自內心的陶醉笑容。
    “真美啊。”
    他張開雙臂，似在擁抱整個世界，“我的‘方舟’。”
    身後的趙文和身體猛地一顫，聽出了那毫不掩飾的占有欲，卻什麽也不敢說、不能說，隻是將頭垂得更低，以此表達最徹底的臣服。
    “好了。”李振國收回雙臂，轉過身看向趙文和那張已無任何表情的臉，
    “現在去做我讓你做的事。記住，我隻要一份名單——絕對忠誠的聰明人的名單。至於剩下那些愚蠢的、心懷鬼胎的……”
    他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處理掉。我不想在韓爺的‘方舟’上，看到任何多餘的垃圾。”
    與此同時，A7號公寓樓的狼藉房間裏，氣氛壓抑又古怪。
    韓東晟蹲在地上，拿著抹布一下下擦拭幹涸的暗紅色血跡——動作笨拙僵硬，卻無比認真。
    劉若欣呆呆地看著他：這個剛剛還以神魔般姿態主宰“方舟”生死的男人，此刻竟像犯了錯的普通孩子，在擦拭自己留下的痕跡。
    她眼眶毫無征兆地又紅了，這次不是恐懼或不安，而是一種說不清的酸澀。
    “哥……”她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輕喚。
    韓東晟沒抬頭，隻淡淡應了聲：“嗯。”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騷動，緊接著是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咚，咚咚。”
    劉若欣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向往韓東晟身後躲。
    韓東晟停下動作，緩緩站起轉頭看向門口，漆黑的瞳孔裏毫無波瀾：“進來。”
    門開了，李振國帶著謙卑笑容的臉率先出現，身後是低著頭的趙文和，還有幾個抬著巨大金屬箱子的“利刃”隊員。
    當他們看到房間裏蹲在地上、手裏還攥著血抹布的韓東晟時，所有人呼吸都一滯——尤其是李振國與趙文和，心髒狠狠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