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竟在親手擦拭凡間的汙穢？這念頭讓他們心中的敬畏與恐懼更添幾分。
    “韓爺。”李振國連忙躬身，聲音滿是惶恐，“這種粗活怎敢勞煩您！我馬上……”
    “閉嘴。”韓東晟淡淡吐出兩個字。
    李振國的話瞬間被噎回去，連大氣都不敢喘，隻把腰彎得更低。
    韓東晟沒再理他，將染血的抹布隨手扔到一旁，重新走到窗邊看向外麵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門外的人與物都隻是空氣。
    這種徹底的無視，讓李振國與趙文和後背的冷汗流得更快，卻不敢有絲毫不滿——神本就有資格無視一切。
    “韓……韓爺。”趙文和鼓起畢生勇氣，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顫抖著匯報道，“按您的吩咐，我們已集中‘方舟’內所有A級以上物資，這是第一批，請您……請您過目。”說著，他給身後隊員遞了個眼色。
    隊員們連忙將金屬箱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打開——裏麵裝滿了壓縮能量棒、高純度淨化水、各類特效藥，甚至還有幾件用舊時代最高科技材料製成的防護服。
    這些在末世裏足以讓無數幸存者瘋狂拚命的東西，此刻卻像地攤廉價貨般堆在這狼藉的小房間裏。
    韓東晟依舊沒有回頭，房間裏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就在李振國與趙文和快要被壓力壓垮時，躲在角落的劉若欣卻眼睛一亮——她的目光落在一個箱子裏的小袋五顏六色的糖果上。
    那是末世前最普通的水果糖，如今卻比黃金還珍貴，她的喉嚨下意識滾動了一下。
    這個細微動作沒逃過韓東晟的感知。他終於轉身，沒有看那些珍貴物資，也沒看“方舟”實際的最高統治者，目光越過所有人落在劉若欣身上。
    接著，他邁開腳步走到箱子前，在李振國與趙文和近乎停止呼吸的注視下，彎腰從堆積如山的物資裏，拿起了那袋不起眼的糖果。
    他捏著糖走到劉若欣麵前遞過去，聲音依舊沙啞冰冷，卻讓劉若欣覺得是這輩子聽過最溫暖的話：“吃吧。”
    劉若欣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滾落，她接過糖果緊緊抱在懷裏，似抱著整個世界：“謝謝……哥……”
    韓東晟沒再說話，隻是轉身重新看向李振國與趙文和：“規矩，都懂了？”
    “懂了！懂了！”兩人如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
    “很好。”韓東晟的目光掃過他們，“把東西放下，然後，滾。”
    “是！是！”李振國與趙文和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帶著手下退出去，甚至不敢回頭再看一眼。
    房門重新關上，房間裏隻剩下韓東晟、劉若欣、老周，以及幾個仍在瑟瑟發抖的孩子，還有一屋子足以讓整個“方舟”眼紅的財富。
    韓東晟看著抱著糖果哭得像淚人的女孩，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伸出手——這次沒有停頓，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窗外，新的秩序正以血腥的方式建立。
    窗內，他，就是規矩。
    房門關上，隔絕了門外那個正在以血腥和鐵腕飛速重塑的世界。
    房間裏，隻剩下那堆積如山的珍貴物資，和幾個驚魂未定的人。
    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似乎被物資箱裏透出的食物香氣和藥品味道衝淡了許多。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壓抑和死寂，卻絲毫未減。
    劉若欣緊緊抱著那袋在末世裏堪稱奢侈品的糖果，仿佛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她那張沾滿淚痕和灰塵的小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
    她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捏起一顆晶瑩剔透的、散發著甜膩果香的硬糖，踮起腳，用一種混合著依賴和試探的眼神，將糖果舉到了韓東晟的麵前。
    “哥哥，你也吃糖。”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濃重的鼻音，卻像一顆小石子，投進了這片死寂的湖麵。
    韓東晟那雙萬年不變的漆黑瞳孔，泛起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波瀾。
    他低頭，看著那顆在女孩指尖微微顫抖的糖果，又看了看女孩那雙清澈的、充滿了期盼的眼睛。
    他沒有動。
    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劉若欣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但她很快就釋然了。她知道，喪屍哥哥和他們不一樣。她收回手，將那顆糖果塞進了自己的嘴裏，甜膩的味道在味蕾上化開，瞬間驅散了心中不少的陰霾。
    她又剝了幾顆，分給了旁邊那幾個還在瑟瑟發抖的孩子和嘴唇幹裂的老周。
    有了食物，有了這個強大到不似人類的身影作為依靠，孩子們眼中的恐懼終於開始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安定。
    老周接過糖，卻沒有吃。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看著那半邊詭異的白發，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終於鼓起了畢生的勇氣，用沙啞的聲音開口。
    “韓……韓先生……我們……”
    他想問，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他想問，你到底是什麽？
    他想問，這個世界，還有希望嗎？
    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一團哽咽的、無意義的音節。
    就在這時。
    “咚，咚咚。”
    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不等韓東晟開口，李振國那張寫滿了諂媚和狂熱的臉，就從門縫裏擠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亦步亦趨、將頭埋得更低的趙文和。
    “韓爺！”李振國的手裏捧著一個平板終端，臉上泛著病態的潮紅，像是一個急於向主人邀功的獵犬，“啟稟韓爺！‘方舟’的整合行動已經初步完成！我們按照您的意誌，識別出了三十七名心懷叵測的舊時代頑固分子，現在……現在都已經處理幹淨了！”
    “這是最新的資源調配計劃和人員管控名單，請您過目！”
    他說得慷慨激昂，仿佛剛剛完成了一件多麽了不起的豐功偉績。他相信，任何一個統治者，都會對自己這種雷厲風行、排除異己的“忠誠”行為感到滿意。
    然而，韓東晟隻是靜靜地站在窗邊，連頭都沒有回。
    他仿佛沒有聽到李振國的話，也沒有聞到他身上那股尚未散去的淡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