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凱嗯了一聲，他知道劉若欣口中的“小石子”是什麽。他握著扳手的手更緊了，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們很快找到了第二輛皮卡，這輛車側翻在一條運輸帶下麵，車輪還在徒勞地轉動。駕駛室裏，司機歪著頭，一根黑色的箭矢從他的太陽穴穿入，將他牢牢釘在了座椅上。沒有掙紮，沒有血汙，幹淨利落得像一件藝術品。
    周凱看得眼皮一跳。
    “哇，又是爆頭。”劉若欣用手電照了照，發出一聲讚歎，“我哥的技術越來越好了。”
    周凱已經不想去糾正她“爆頭”這個詞的用法了。他沉默地開始在車裏和車鬥裏翻找有用的物資。
    這輛車上的收獲更大。除了幾箱礦泉水，他們還找到了一個半滿的醫藥箱，甚至還有一個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
    周凱拉開背包的拉鏈，手電光下，滿滿一包黃澄澄的土豆滾了出來。
    “土豆！”劉若欣驚喜地叫了一聲，連忙蹲下去撿，“太好了！晚上可以做土豆燒肉吃了！”
    在這末世裏，這種能長時間保存、又能提供足夠熱量的新鮮食物，比黃金還要珍貴。
    就在兩人埋頭撿土豆的時候，一陣密集的“沙沙”聲從運輸帶的另一頭傳來。周凱猛地抬頭，將劉若欣護在身後，緊張地握緊了扳手。
    黑暗中，七八隻喪屍被這裏的活人氣息吸引，正從陰影裏湧出來。
    周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隻他都應付得那麽狼狽，這麽多……
    他正準備拉著劉若欣撤退，卻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極輕的弓弦震動聲。
    “嗖——”
    走在最前麵的一隻喪屍，腦袋猛地向後一仰，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它的眉心，插著一根箭矢的尾羽。
    緊接著，弓弦聲如同死神的低語，連綿不絕。
    “嗖！嗖！嗖！”
    每一聲輕響，都伴隨著一隻喪屍的倒地。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在周凱的視野裏，像被點名一樣，一個接一個地被精準地清除。它們甚至沒能靠近到二十米之內。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當最後一隻喪屍倒下後，世界重歸寂靜。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高處的運輸帶上一躍而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他們麵前。
    是韓東晟。
    他手裏提著那把黑色的複合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那些屍體旁，將箭矢一根根拔出，用一塊破布仔細擦幹淨上麵的穢物，再插回背後的箭壺。
    劉若欣像是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麵，她拍了拍周凱的胳膊，催促道：“別愣著了，快撿土豆，不然等下涼了就不好吃了。”
    周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看著那個擦拭箭矢的背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他終於明白，自己之前單挑那隻喪屍時，韓東晟為什麽不出手了。
    那不是考驗。
    在那位眼裏，一隻行動遲緩的落單喪屍，或許真的隻是一塊擋路的“小石子”。踢開它，是理所應當的事。如果連這種事都做不到，那這個人也就失去了被攜帶的價值。
    他們搜刮完最後一輛皮卡，收獲了一箱子彈和兩把保養得還不錯的步槍。
    當三人扛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回到房車時，李娜和孫叔已經把餅幹都整理好了，正忐忑不安地等著。看到他們安全回來，還帶了這麽多東西，兩人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孫叔看著周凱，嘴唇動了動，最終隻是沙啞地說了一句：“辛苦了。”
    這一晚，沒有人再失眠。
    第二天清晨，房車在一片狼藉的工業園區裏再次啟動。車廂裏，彌漫著一股煎土豆片的焦香。劉若欣正拿著鍋鏟，哼著歌，給大家分發早餐。
    氣氛前所未有的和諧。
    周凱啃著焦香的土豆片，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廢墟，心裏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歸屬”的感覺。
    就在這時，正在開車的韓東晟，忽然將那張被撕掉了一半的身份卡，放在了儀表盤上。
    那個用紅油漆畫的，觸目驚心的“飼”字，正對著車裏的每一個人。
    車廂裏的香氣，似乎瞬間被一股寒意衝淡了。
    周凱的動作停住了。
    韓東晟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指，在那張身份卡上點了點，然後又重重的，點在了地圖上“望江幸存者基地”的位置。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周凱看著那個“飼”字，又看了看韓東晟冷硬的側臉。他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帶他們回來搜刮補給，不僅僅是為了生存。
    他是在備戰。
    在這個末世裏，規則隻有一條。
    要麽成為別人的飼料，要麽，就去成為獵手。
    車廂裏煎土豆片的焦香，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了。
    那個紅色的“飼”字，像一滴烙在視網膜上的血，灼得周凱的胃一陣抽搐。他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歸屬感，被這個字瞬間砸得粉碎。
    去望江基地。
    這不是一個問題，這是一個陳述。
    “不……不能去！”李娜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她終於反應過來，聲音尖利得像要劃破車廂的鐵皮，“那裏是陷阱！我們會被殺掉的！會被……”
    她沒敢說出那個字，隻是驚恐地看著韓東晟的背影，眼淚決堤而出。
    孫叔粗重地喘息著，他捂著胸口，像是要犯了心髒病，花白的胡子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小夥子，聽叔一句勸，咱們繞路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沒必要去送死。”
    周凱沒有說話。他死死盯著那張身份卡。
    送死？
    他腦子裏回響起昨晚那句冰冷的話：“在這輛車上，想活下去，就不能當個廢物。”
    他想起了韓東晟徒手撕裂鋼板的力量，想起了他百步穿楊的箭術，想起了那輛被正麵撞成廢鐵的越野車。
    這個男人，會帶他們去送死嗎？
    不，他不是在送死。
    他是在……進貨。
    這個荒誕的念頭一冒出來，周凱自己都打了個冷戰。
    “當然要去啊。”劉若欣舔了舔嘴角的土豆渣，理所當然地說，“他們的營地那麽大，肯定藏了很多好吃的。說不定還有冰淇淋呢，我好久沒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