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地圖前，用小手指戳了戳望江基地的位置，又回頭對嚇傻了的李娜和孫叔說：“而且，他們是壞人，搶壞人的東西，不叫搶，叫替天行道。”
    這番歪理邪說，讓李娜的哭聲都噎住了。
    韓東晟終於有了動作。
    他沒有回頭，隻是抬起手，用食指在車窗上敲了敲。
    眾人順著他的指向看去。
    空曠的公路上，一覽無餘。除了廢棄的車輛和偶爾遊蕩的喪屍，什麽都沒有。
    然後，他的手指又點了點油表。
    指針已經降到了一半以下。
    最後，他指了指那箱剛搬上來的壓縮餅幹。
    周凱瞬間明白了。
    公路是開闊的，他們這輛改裝過的房車目標太大，走不了多遠就會被再次盯上。油料有限，食物也隻夠支撐一段時間。他們不可能永遠在路上流浪。
    而那個望江基地，就像盤踞在路中央的一頭猛虎。
    要麽，繞開它，進入前途未卜的荒野，在耗盡資源後，慢慢變成遊蕩的屍骸。
    要麽，就殺了它，把它變成自己的儲備糧。
    沒有第三個選擇。
    “我……我們鬥不過他們的。”孫叔的聲音沙啞無力，“他們有槍，有哨塔，有機槍……”
    他的話還沒說完，韓東晟就從座位下，將那兩把保養精良的步槍拿了出來，“哢噠”一聲放在了桌上。
    然後，他看向周凱。
    那眼神裏沒有詢問，隻有分配。
    周凱感覺自己的心髒被狠狠撞了一下。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更加滾燙的東西，正從胸腔裏湧出來。
    他不想再過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隨時可能被當成炮灰和“飼料”的日子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拿起了其中一把步槍。
    槍身冰冷，沉重。
    他看著韓東晟的背影，問出了來到這輛車上之後，最冷靜，也最瘋狂的一句話。
    “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李娜和孫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韓東晟的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他沒有回答，而是再次伸出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將望江基地和周圍幾公裏的地形都圈了進去。
    然後，他點了點基地側麵的一片丘陵，又點了點基地下遊的一條早已幹涸的河道。
    最後，他的手指落在了基地正後方，一座孤零零的信號塔上。
    周凱的眼睛亮了。
    這不是一個莽夫的複仇計劃，這是一次目標明確的……武裝偵察。
    接下來的兩天，房車沒有再前進。
    它像一頭受傷後躲起來舔舐傷口的野獸，藏在那片廢棄的工業園區裏，進行著脫胎換骨的改造。
    周凱徹底展現了他“會修車”的價值。
    他用韓東晟從貨車上撕下來的鋼板，不僅補好了車尾的大洞，還將車頭和車身兩側的薄弱處都加固了一遍。電焊的弧光在夜裏亮起，又迅速熄滅，像一隻蟄伏的巨獸在眨眼。
    韓東晟不知道從哪裏又拖回來幾塊厚鋼板和一堆帶尖刺的鐵柵欄。
    周凱把它們切割、焊接，在房車的前保險杠上，焊出了一個猙獰的撞角，又在車輪外側加裝了防刺的護板。
    “周凱哥哥，你這裏焊歪了。”劉若欣蹲在一旁，嘴裏叼著根草根，像個監工。
    “閉嘴，這叫戰術傾角，可以有效彈開攻擊。”周凱滿頭大汗，頭也不抬地胡扯。
    “哦，”劉若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你能不能在上麵給我留個地方，我想畫一隻小腦斧。”
    周凱手裏的焊槍差點掉在地上。
    而李娜和孫叔，在最初的驚恐過後，也被迫加入了這場瘋狂的備戰。
    韓東晟給了他們一個任務——製作燃燒瓶。
    他們把搜刮來的汽油，小心翼翼地灌進找到的幾百個空玻璃瓶裏，再塞上布條。
    看著一排排碼放整齊的“土製炸彈”，孫叔的手不再抖了，他渾濁的眼睛裏，竟然有了一絲異樣的光。
    到了第三天下午，改造初步完成。
    原本的房車已經徹底看不出模樣，變成了一輛渾身掛滿鋼板和尖刺，散發著一股粗糲、野蠻氣息的鋼鐵堡壘。
    韓東晟繞著“新車”走了一圈，最後停在車頭，伸出手，在那猙獰的撞角上敲了敲。
    “梆梆。”
    聲音很結實。
    他似乎很滿意。
    “該我了。”
    周凱從車上跳下來，手裏拿著那把步槍。
    這兩天，隻要一有空，他就在練習據槍、瞄準、換彈匣。槍裏的子彈當然是卸掉的。
    工業園區深處，有一片開闊的廢料場。
    韓東晟用廢棄的油桶和輪胎，擺出了幾個靶子，最遠的那個，足有一百五十米。
    他先是自己拿起複合弓，沒有瞄準，幾乎是瞬發。
    “嗖嗖嗖！”
    三支箭矢，成品字形，精準地釘在了三個不同距離的油桶正中心。
    然後，他把弓扔給劉若欣，自己拿起另一把步槍，拉開保險，對著最遠的那個輪胎。
    “砰！”
    槍聲在空曠的園區裏回蕩，驚起一片棲息的飛鳥。
    輪胎的正中心，多了一個小孔。
    他沒有再開第二槍，隻是把槍扔給周凱，然後指了指剩下的靶子。
    意思很明確：該你了。
    周凱學著他的樣子，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舉起槍，肩膀被槍托頂得生疼，眼前準星晃動得厲害。
    “別閉左眼，”韓東晟冰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用你的肌肉記住槍的後坐力，而不是用你的恐懼。”
    這是這兩天來，他對周凱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周凱心裏一震，睜開雙眼，努力將準星套住五十米外的那個油桶。
    “砰！”
    巨大的後坐力撞得他肩膀一麻，子彈……打飛了，在油桶旁邊的地上濺起一撮塵土。
    “嘖。”劉若欣在後麵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嫌棄。
    周凱的臉瞬間漲紅。
    他沒有氣餒，拉動槍栓，重新上膛，瞄準。
    “砰！”
    又打飛了。
    “砰！”
    “砰！”
    ……
    一連五槍，全部脫靶。
    周凱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他以為射擊是件很簡單的事，沒想到……
    韓東晟沒有催促，也沒有嘲笑。
    他隻是走過來，伸出手，用兩根手指，調整了一下周凱的肩膀和手肘的位置，又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臉頰。
    “貼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