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山上周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些重新圍上來的敵人。
    他從旁邊一具屍體上，撿起了一個對講機。
    “王虎。”
    他按下了通話鍵，隻說了兩個字。
    對講機那頭，王虎的怒吼戛然而止。
    “你他媽是誰？”
    韓東晟沒有回答，他隻是將對講機隨手扔在地上，然後抬起腳，重重踩下。
    “哢嚓。”
    對講機變成了一堆塑料碎片。
    這是一種無聲的宣言。
    我來找你了。
    他提起那根沾滿了血汙和腦漿的撬棍，一步步走向那棟二層小樓。
    沒有躲閃，沒有迂回。
    他就那樣走在營地中央的開闊地上，四周的子彈像是迎接君主的禮炮，在他身邊炸開一朵朵塵土的浪花，卻沒能讓他停下哪怕一秒。
    所有試圖阻攔他的武裝人員，都在他靠近的瞬間，被那根黑色的撬棍，以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奪走生命。
    小樓裏，王虎看著監控屏幕上那個不斷逼近的，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臉上的橫肉瘋狂地抽搐著。
    恐懼，第一次攫住了他的心髒。
    “攔住他！給我攔住他！”他對著身邊最後的幾個親衛，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山林中，周凱正靠在一棵大樹後劇烈地喘息。
    他成功甩掉了對方的鎖定，但那如影隨形的死亡威脅，依舊像一把刀懸在他的頭頂。
    他必須動。
    周凱的肺部像被兩隻手死死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刺痛。他能感覺到那個狙擊手的耐心，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盤踞在暗處，等待著他露出哪怕一絲破綻。
    跑，隻能是死路一條。
    在這片山林裏，對方顯然比他更有經驗。自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隻會不斷消耗體力，最終在精疲力盡時，被一顆子彈精準地收割。
    不能跑，要反擊。
    韓東晟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和他徒手撕裂鋼筋的畫麵，在周凱腦中一閃而過。那不是蠻力，那是對自身力量和環境的絕對利用。
    冷靜。
    周凱靠著樹幹，強迫自己放緩呼吸。他開始回憶自己上山時走過的路。腳下的泥土是濕潤的，布滿了枯枝敗葉，走在上麵會發出聲音。左後方大概二十米的地方，有一片密集的灌木叢，再往後，是一道陡峭的土坡。
    一個計劃的雛形，在他混亂的腦子裏慢慢清晰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從腰間解下那個“午餐包”。打開，那個紅彤彤的蘋果，在昏暗的林間顯得格外醒目。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吃到的最後一個蘋果了。
    周凱自嘲地想。但他沒有絲毫猶豫。
    他握住蘋果，用盡力氣，朝著左後方那片灌木叢的反方向，狠狠扔了出去。
    蘋果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穿過樹葉，最終“噗通”一聲，掉在了一片厚厚的落葉堆裏。
    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山林中，卻清晰得如同驚雷。
    周凱屏住了呼吸，將自己完全縮在樹幹的陰影裏，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
    他賭對方會以為，那是他慌不擇路逃跑時發出的聲音。
    幾秒鍾的死寂。
    然後，“嗖——咻！”
    一顆子彈帶著尖嘯，精準地射入了蘋果落地的位置，將那堆枯葉炸得四散紛飛。
    上當了！
    周凱的心髒狂跳。他知道，對方開完這一槍，到重新鎖定自己現在的位置，中間有最多兩秒的空窗期。
    就是現在！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整個人如同被彈簧發射出去，從樹後猛地竄出，撲向左後方那片灌木叢。
    灌木的尖刺在他身上劃開一道道血口，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砰！”
    幾乎在他撲進灌木叢的同一時間，第二發子彈呼嘯而至，狠狠打在他剛才藏身的樹幹上，炸開一個巨大的木洞。
    周凱沒有停下，他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衝下那道陡峭的土坡，身體在沙石上摩擦，帶起一路煙塵。
    他贏得了寶貴的幾秒鍾。
    他沒有繼續逃，而是在滑下土坡後，立刻滾進了一道天然形成的淺溝裏。他迅速拉動槍栓，滾燙的彈殼跳出，他將冰冷的槍身架在溝沿上。
    現在，輪到他當獵人了。
    他死死盯著上方，那個他推測出的，狙擊手可能藏身的三層廠房樓頂。
    營地內。
    失去了周凱的火力壓製，王虎的手下重新組織起了攻勢。
    韓東晟的腳步停下了。
    他站在那棟二層小樓前，四周是不斷從掩體後射來的子彈。他沒有再往前衝，而是轉身，走向旁邊一輛被掀翻的消防車。
    那是一輛老式的消防車，車身上布滿了彈孔和鏽跡。
    他走到車尾，看了一眼那個連接著高壓水炮的粗大閥門。
    “哥！他們人好多啊！”劉若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正躲在一個水泥墩後麵，懷裏抱著那兩桶巨大的薯片，像隻護食的小鬆鼠。
    韓東晟沒有理她。
    他伸出雙手，握住了那個需要幾個人合力才能轉動的巨大鐵質閥門。
    他的手臂肌肉再次賁張，衣袖下的青筋如同虯龍般暴起。
    “咯……咯……吱——”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那個早已鏽死的閥門，在他的巨力下，開始一寸寸的轉動。
    一個躲在不遠處的槍手看到了他的動作，臉上露出一絲譏諷。
    “那家夥瘋了？想用那個破水槍？”
    他剛想探出頭射擊，閥門轉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壓力，從消防車的儲水罐裏瞬間爆發。連接著水炮的粗大軟管，像一條蘇醒的巨蟒，猛地繃直！
    下一秒。
    “轟！”
    不是水。
    而是一股夾雜著鐵鏽和沉澱物的黑色高壓氣流，如同爆炸般，從水炮的炮口噴湧而出！
    這輛廢棄已久的消防車，儲水罐早已幹涸，但裏麵積攢了多年的高壓空氣，卻在這一刻被完全釋放！
    狂暴的氣流，卷起地上的沙石、碎玻璃、彈殼，形成了一股致命的“沙塵暴”，以扇形，橫掃了前方近百米的區域。
    那些躲在掩體後的槍手，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們隻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撞在身上，無數細小的硬物如同霰彈槍的子彈，鑽進他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