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沉默地看著王陳亮，片刻後，才低聲開口：“還有其他幸存的隊友嗎？”這句話仿佛擊中了王陳亮心中最隱秘的結痂。他眼中閃過一抹痛楚，卻迅速壓了下去，眸光微閃，語氣卻努力維持鎮定：“我們……原本是第二組出發的，我們組人數是最多的有二十多人，是受命來尋找第一組的蹤跡。”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接著繼續道：“我們從西南方向繞入山林，一路上謹慎推進，避開了幾個可能的高危區域。可沒想到……竟然誤入了一片吃人的森林。”
    韓超心中一驚，脫口而出：“是那片會主動攻擊人的樹海？”“應該是。”王陳亮點頭，臉色有些發白，“那片地方……太邪了。我們有三個人進去偵查，結果整整半天沒回來。那種恐怖的死寂，我一輩子都不會忘。後來我們沒敢繼續進入森林”
    “之後我們就決定繞行。又走了三天，碰到一棵——很詭異的大樹，就在我們原計劃的路徑正中央，像是專門攔路一樣。”
    他說到這時，臉色微變，眼神黯淡，“我們猶豫了一晚，最終還是決定派人靠近探查。誰知道……進了樹根範圍內的三個人，全沒了。連慘叫都沒有。”
    陳默皺眉：“看來大家的路線都是差不多的”“我們也懷疑是領域怪物，或者其他的異化怪物隱藏在大樹上，但沒有確定證據。”王陳亮搖頭，“那之後我們不敢再賭，直接繞開進了山後，結果——又碰上了一個吃人的小湖。夜裏冒出一種長得像魚卻會用腿爬的怪物，速度奇快、力氣極大，雖然我們也有人守夜，但是還是毫無還手之力，我的肩膀也是在那裏受傷的。”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低頭揉了揉肩頭，那裏包裹著厚厚的布帶，隱隱染著血跡。“我們連夜逃跑，拚了命。就在那時，在東南方向的坡底，我們意外地找到了第一隊僅存的兩人鄭立濤和邢野。”
    “他們還活著？”林風抬頭，語氣中第一次有了幾分驚訝。“活著，但也隻是勉強吊著一口氣。”王陳亮聲音低沉，“一個失去了右臂，另一個發高燒，在加上饑餓，意識時清時亂。我們將他們帶到了這個村子，一直在輪流照顧。他們兩個現在就躺在村尾的破屋裏，由薑曉梅在看著。”
    說到這裏，他指了指身後的一間低矮屋舍，那屋子瓦片東倒西歪，一邊的牆已經塌陷，勉強用幾塊石頭壘了起來遮風。
    林風點了點頭，接著環視了一下剩下站著的幾人，低聲問：“你身邊這幾位是……”王陳亮向後看了一眼，語氣帶著一絲倦意：“我們現在隻剩下六個人了，我、薑曉梅，還有……”
    他一一介紹著身邊幾位同伴：
    “這個是周立仁，是我們隊伍裏的爆破兵，腿在逃湖那晚受了傷，行動速度大打折扣，不過他手快眼準，靠一把衝鋒槍和冷靜的頭腦才撐下來。”
    站在王陳亮左側的男人點了點頭，身材瘦高，眼神機敏，一條破布纏繞著大腿，血痕已幹，但走路還一瘸一拐。
    “這位是張乾，負責信息記錄和後勤支援，以前是搞測繪的，有點潔癖，不過腦子好使，能找路線。”張乾戴著一副破損的眼鏡，表情疲憊，腰間掛著兩本已經翻爛的地圖冊。他衝林風他們勉強一笑：“聽說你們能殺那種會做夢的大樹？怪不得你是林風。”
    “再旁邊是劉軍林，從前是巡邏兵，擅長偵查。他陪我進過最深的林子，要不是他警覺，我們可能早就被困死在裏麵了。”劉軍林年紀不大，看起來比林風還年輕，皮膚曬得黝黑，臉上有幾道被藤蔓劃出的新傷。他沒說話，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
    還有薑曉梅，她現在在照顧那兩個傷員，脾氣烈，但人細心。路上傷的多虧她才活了這麽幾個。”
    林風點頭：“你們做得很好，能活下來已經說明了你們的能力和意誌。”王陳亮卻搖了搖頭：“不……我們隻是運氣好。說到底，是沒碰上像你們那樣的戰鬥。”
    他頓了頓，忽然聲音壓低：“林隊，老實說……你們接下來是打算繼續深入這片區域？”林風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答。趙磊接過話茬：“我們是來把所有失聯隊伍的信息都帶回去的。如果你們願意，我們可以帶你們一同撤離，但如果林隊決定繼續前進——我們也不會退。”
    王陳亮沉默了幾秒，眼神深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點了點頭。林風沒有多言，隻是淡淡開口：“先帶我去看看比較嚴重的鄭立濤和邢野。”
    他語氣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小伍，你和韓超留在這裏，負責警戒看守。”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其他人，可以先回屋裏休整。”
    “明白！”小伍應了一聲，立刻帶著韓超退後幾步，警惕地巡視著村口四周。王陳亮帶路，一行人穿過滿是裂痕的石磚地，踏過還帶著血跡的黃土小道，繞過兩間倒塌的屋舍，來到了村子中間唯一一座還算完整的房屋前。
    那是一棟土磚房，屋頂雖然破了幾個洞，但四壁尚穩，窗戶上釘著木板，門虛掩著，一股淡淡的藥草味從裏麵飄出來。
    “薑曉梅，我們回來了。”王陳亮輕聲道，推門而入。屋內光線昏暗，兩張木床並排放著，角落裏燒著一堆火，爐上正熬著草藥湯汁。一個身材瘦削、頭發紮成馬尾的女子聽到聲音猛然抬頭，手裏還端著一碗藥。
    “你——”薑曉梅一愣，隨即注意到跟在王陳亮身後的幾道陌生身影，頓時下意識地將藥碗往床邊一擋，眼神銳利：“怎麽回事？你帶誰回來了？他們是誰？”
    “別緊張。”王陳亮安撫地抬了抬手，“是我們隊友，援軍，是聯盟的人。”林風沒有開口說話，目光掃過她，也看向床上的兩人。
    鄭立濤和邢野都躺在床上，身上裹滿繃帶，呼吸雖微弱但仍在，鄭立濤的右臂已被齊肩截斷，傷口明顯經過處理；邢野則滿身瘀傷，臉頰消瘦，額頭冒著虛汗，昏迷中嘴裏還斷斷續續地喃喃著什麽。
    薑曉梅遲疑片刻，眼中防備終於散去幾分。趙磊輕聲靠近，站在林風身邊低語：“他們狀態不太好，如果不及時治療，可能回不了基地。”
    林風微微點頭，從懷中掏出兩枚散發著淡淡熒光的 d級晶核，這幾個他們那天獵殺之後收集的，遞給趙磊：“你教他們怎麽吸收。別硬灌——他們如果還有意識，會自己運轉引導能量。”
    “好。”趙磊立刻半跪下身，先來到邢野床邊，將晶核貼近他的掌心，用略帶磁性的聲音緩聲引導：“邢野，聽得到我嗎？我是趙磊，來自方舟聯盟。你現在需要吸收能量，跟著我的聲音，感受晶核裏的力量……把它引進體內……慢慢來，不要急……”
    與此同時，林風則走到另一張床邊，低頭看著鄭立濤。他的眼睛雖然緊閉，但眉頭微蹙，似乎在與痛苦搏鬥。
    林風並未出聲，而是將另一枚晶核輕輕放在他胸口，目光沉靜如水。房間中隻剩下火堆劈啪燃燒的聲音，以及趙磊沉穩溫和的引導聲。
    薑曉梅望著趙磊和林風，終於長出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緩緩坐在地上，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低聲呢喃：“終於……終於等到援軍了。”
    王陳亮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角落裏，雙手插在破舊風衣的口袋中。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兩張床上，落在那兩個奄奄一息的兄弟身上——那目光沉重，像浸了水的鐵，冷冽而壓抑著怒火。
    他看過太多隊友倒下，有人是在幻境中迷失，有人是在怪物腹中掙紮著斷氣，還有人是在無聲的深夜裏，死在了冰冷的泥水中……而眼前這兩個，是他拚死守下的最後火種。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一路逃亡至今的意義。
    火堆輕響，爐上草藥咕嘟作響，空氣裏混著草根、血腥和汗水的味道。就在眾人沉默間，床上的邢野手指忽然微微一顫。
    “他動了！”趙磊低聲喊道，聲音中也透出難掩的欣喜。邢野的胸膛隨即緩慢起伏，呼吸節奏平穩了許多，蒼白的臉上也浮起了一絲血色。幾乎與此同時，另一側的鄭立濤也緩緩睜開了眼睛，睫毛輕輕顫動，如同掙脫夢魘的孩子。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邊的林風。林風低頭與他對視，那一雙目光中沒有溫情，也沒有憐憫，隻有沉靜如海的冷冽和某種堅定。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一種從屍山血海中走來的分量：
    “不用放棄，鄭立濤。”鄭立濤嘴唇微張，像是想說什麽，卻被林風輕輕按住肩膀。“先別說話，體力還沒恢複。”他淡淡地說完這句話，起身離開了床邊，轉身走回火堆旁，坐下。
    趙磊則繼續檢查兩人的狀態，又囑咐薑曉梅照顧他們也走了出去。屋裏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但王陳亮他們幾人卻仍舊滿腹疑惑，目光不時偷偷掃向那兩枚早已被吸收殆盡的晶核殘痕。
    他們不是傻子。作為經曆過實戰的覺醒者，他們自然能感覺出這次的“治療”絕非普通手段。兩枚小小的晶核，卻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讓瀕死之人恢複至此，這種效果他們從未見過。
    但他們都沒問。不僅僅因為那看起來平靜卻壓迫感極強的林隊長，更因為他們心裏隱隱知道，這些晶核恐怕是聯盟最深的秘密之一。
    誰都知道，如果被瘋狂的獵食者知道現在聯盟有這種東西，麵臨的就不是獵食者的一味的退讓了，早就派更高級的人，不擇手段的也要擊殺這個可以製造這種晶核的人了。
    “別問。”王陳亮的喉結滾了滾，最終低聲對身邊的薑曉梅幾人說，“這東西不是我們能碰的。聯盟知道我們看見了，但不管我們問不問，他們心裏都有數。”
    “可那就是救命的……”薑曉梅聲音低低的，眼神忍不住向林風的背影看去。“救命的東西，是有代價的。”王陳亮打斷了她，神色凝重，“不是我們不能擁有，而是我們還沒有能為它負責任的資格。看來我們真的有希望走出去了！林風這個人果然是有真本事的”沒人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