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齒輪的蒸汽房藏在星塵河上遊的瀑布山洞裏，洞口被奔流的瀑布遮掩，蒸汽從岩縫裏絲絲縷縷冒出來，混著硫磺味飄得老遠。
    “這山洞原是老輩人熬鹽的舊址，後來發現裏麵有熱泉，才廢棄了。”
    穿蓑衣的人扒開岩縫往裏看，洞裏火光通明，熔爐“劈啪”燃燒的聲響順著風傳出來：
    “銅齒輪把這裏改造成蒸汽房，熔爐沒日沒夜地轉，造出來的玄鐵零件全用船運進官械局，聽說上個月就送了三船齒輪去京城。”
    他從岩縫裏摸出張揉皺的圖紙，上麵畫著蒸汽船的詳細設計圖，標注著“玄鐵用量”“蒸汽壓力”等字樣，落款處竟蓋著“官械局監製”的紅印。
    “這是官府默許的！”
    穿蓑衣的人指著圖紙邊緣的小字：“老機械工偷偷告訴我，官械局的李都監和銅齒輪早就勾結上了，用軍械局的名義采購玄鐵，實則偷偷造私船賣錢，光去年就分了五萬兩銀子。”
    蘇轍湊近看，圖紙上熱泉眼的位置標得清清楚楚，旁邊還畫著條通往鹽井的暗河——原來他們早就盯上了鹽井的水源。
    蘇轍在熔爐邊的鐵渣堆裏翻找，指尖被燙得發紅，突然摸到塊沒燒透的玄鐵，上麵用鏨子刻著“鹽井熱泉”四個字，字跡歪歪扭扭，和之前在鹽幫賬本上看到的如出一轍。
    “銅齒輪和鹽幫是一夥的！”
    他把玄鐵舉給護貨隊看：“他們用鹽幫搶來的銀子買玄鐵，再幫鹽幫造鐵船運假鹽，這是互相勾結，要把星塵河的水路和鹽路全壟斷了！”
    話音剛落，蒸汽房突然劇烈震動，管道“砰砰”作響，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找到熱泉眼了！”
    銅齒輪的聲音從牆上的擴音器裏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蒸汽炮已經準備好，這就炸了鹽井，讓你們紅繩坡徹底斷了甜水！”
    擴音器裏還傳來機械運轉的“哢嗒”聲，顯然他們正在調試武器。
    護貨隊的人立刻往蒸汽管道裏塞鹽袋，鹽粒遇蒸汽迅速膨脹，管道“啪”地裂開道縫，滾燙的蒸汽噴湧而出，燙得附近的機械工嗷嗷直叫。
    “他們的蒸汽全靠熱泉眼供氣！”
    蘇轍抓起塊玄鐵往熔爐裏扔，玄鐵遇高溫“轟”地燃起藍火，火星濺在周圍的零件上：“這鐵裏摻了硫磺，遇鹽會爆炸！老鹽工說過熱泉眼的水含硫量高，他們用這水造蒸汽，本身就不穩定！”
    他邊喊邊往管道裂縫裏撒鹽晶，晶塊遇蒸汽瞬間汽化，管道震動得更厲害，裂縫越來越大。
    洞外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官械局的衛兵舉著長矛衝進來，領頭的李都監穿著鎧甲，手裏舉著令牌高喊：“奉朝廷令，查抄私造軍械窩點！銅齒輪，你被捕了！”
    銅齒輪卻從控製台後走出來，手裏把玩著個賬本，冷笑一聲：“李都監別裝模作樣了，你分贓的記錄還在我這賬本上，去年你拿玄鐵換的那批絲綢，現在還在你小妾的衣櫃裏吧？”
    李都監的臉色瞬間變了，突然拔刀砍向身邊的衛兵：“給我殺！一個活口都別留！”
    他往蒸汽房中央的熔爐扔了個火把，管道“轟”地爆炸，蒸汽彌漫中，他嘶吼道：“這蒸汽房塌了，就沒人知道我們造私船的事！到時候官府隻會以為是銅齒輪私造軍械敗露，自毀現場！”
    蘇轍趁機往控製台撲，想搶下那張標著熱泉眼的圖紙，卻被銅齒輪的機械爪纏住胳膊，爪子上的尖刺刺破衣袖，蹭出鮮血。
    “圖紙留下！”
    銅齒輪紅著眼嘶吼：“這是我用半張臉換來的東西，憑什麽給你們！”
    他的機械爪突然“哢”地鬆開，原來老馬用船篙撬開了爪子的齒輪：“玄鐵造的爪子也怕甜水！”
    老馬舉著篙尖指向銅齒輪：“我爹修軍械時說過，機械關節最怕鹽鹵腐蝕，你這爪子用不了多久就會鏽死！”
    銅齒輪低頭看爪子的連接處果然在冒鏽水，氣得一腳踹翻控製台，蒸汽房的燈光瞬間熄滅，隻剩熔爐的火光在閃爍。
    蘇轍在濃煙中摸到圖紙，剛塞進懷裏，就聽見洞外傳來蒸汽船的鳴笛聲，不止一艘，顯然銅齒輪還有後援。
    “他們的鐵船來了！”
    護貨隊隊長喊道：“洞口被堵住了，我們被困住了！”
    李都監趁機往暗河的方向跑，那裏有艘小型蒸汽艇，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逃生工具。
    銅齒輪見狀也跟上去，兩人在蒸汽中撕扯起來，都想搶那艘艇。
    蘇轍突然發現熔爐的爐壁在發燙，熱泉眼的位置就在下方，再這麽炸下去，整個山洞都會塌。
    “快往熱泉眼倒鹽！”
    他喊著往洞口衝：“玄鐵遇濃鹽會脆化，能暫時壓住熱泉的壓力！”
    護貨隊的人立刻搬來鹽袋，往裂開的地麵倒鹽，鹽粒遇熱泉冒起白煙，蒸汽果然減弱了些。
    但洞外的鐵船越來越近，船身撞擊礁石的聲響震得岩縫掉渣，而手裏的圖紙上，京營軍械庫的位置標得清清楚楚。
    銅齒輪造的根本不是普通蒸汽船，是能裝蒸汽炮的軍船，這些船一旦送進京城，後果不堪設想。
    濃煙中，李都監和銅齒輪還在廝殺，蒸汽艇的引擎“嗡嗡”作響，像是隨時要啟動。
    蘇轍握緊圖紙，知道必須盡快逃出山洞，把這驚天秘密告訴巡鹽兵校尉。
    可洞口被鐵船堵住，熱泉眼隨時可能噴發，他們能不能活著出去？
    就算出去了，官械局和銅齒輪勾結的證據，又能告倒誰？畢竟連京城的軍械庫都牽扯其中。
    蒸汽房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熔爐的火光映著每個人的臉，前路一片模糊，隻有手裏的圖紙，還攥著最後的希望。
    熔爐的藍火突然竄高，把洞頂的碎石烤得發燙，簌簌往下掉。
    蘇轍拽著老馬往暗河支流跑，那裏有老鹽工留下的逃生水道。
    “熱泉眼要炸了！”
    他邊跑邊喊，懷裏的圖紙被蒸汽熏得發潮，卻死死攥著不放。
    洞外傳來鐵船的撞擊聲，李都監的蒸汽艇已經啟動，銅齒輪的機械爪卡在艇舷上，兩人在濃煙裏扭打，誰也沒注意頭頂的岩石正在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