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微露，天際一抹金烏東升。
    蕭邢和哥舒沮等五人正極力在空中尋找著其它飛舟的蹤影。
    “可曾發現其它飛舟有異樣？”
    蕭邢遲疑著向哥舒沮發問。
    “沒有……他們有的在前麵，遠了，有的後麵……”
    哥舒沮的漢話磕磕巴巴，但總算是表達清楚了意思。
    蕭邢拽過另一名熟悉陰山的士卒問道：“離大蘇吉還有多遠？”
    那名士卒的回答卻讓蕭邢如墜冰窟：“稟蕭郎將……太……高了，看不清……”
    蕭邢揉了揉太陽穴，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出發前，他對飛舟可能出現的問題有思想準備，按他的猜想，二十具飛舟，隻要有三到四具能到達漢王被困的位置就可以。
    但當前的境況卻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減少油脂用量！降低高度。”
    蕭邢出聲命令。
    半個時辰後。
    “前方有人！”負責了望的士兵突然嘶吼起來。
    蕭邢大喜過望，循著那名士兵手指的方向望去，茫茫戈壁與遼闊藍天相接的地平線上有一條黑影，借著清晨的微弱光線，依稀可以看見有燃燒的點點篝火。
    “準備好鉤鎖！”蕭邢劈手奪過一名士兵手中的繩索命令道。
    蕭邢明白，篝火燃燒的地方一定是突厥人的營地，隋軍不可能在被圍困的地方升起火當靶子，這也說明漢王離此處也不會太遠。
    飛舟無聲無息地飄過突厥人營地的上空。
    哥舒沮望著下麵數不清的白帳，顫聲道：“蕭郎將，這裏……有一萬人……還多。”
    蕭邢苦笑，瞧了瞧神情緊張的幾人，握緊了手中的繩索。
    “旗……我們的旗……”
    一個士兵語無倫次地小聲喊道。
    前方一個光禿禿的山丘上插著一麵紅色的戰旗，若不是吹來的風讓其偶爾拂動，根本看不出來。
    “停止添油！”
    飛舟上的五人屏氣凝神，在心裏默默祈禱著不要被突厥人發現。
    正所謂怕什麽來什麽，隨著飛舟高度的降低，突厥人和隋軍幾乎同時發現了半空中的飛舟。
    這個怪異的東西不僅突厥人不認識，連隋軍也是第一次見到。
    兩方人馬詭異地保持著安靜，警惕地望著天上怪物。
    隨著高度越來越低，三方人馬終於看清了彼此。
    突厥斥候的鳴鏑帶著尖銳的嘯聲突然劃破天空。
    正在觀望的狼騎們仰起頭，露出驚駭神情——是漢人。
    “妖人！”一名突厥手中的彎刀當啷落地。
    “是自己人！”沙丘背陰處則傳來嘶啞的歡呼。
    蕭邢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混亂，試圖操縱飛舟向隋軍堅守的山丘俯衝，但憑五人之力仍然無法對抗風力，飛舟正從山丘頂部緩緩飄過。
    蕭邢大喝道：“將繩索接起來拋下去！”
    吊籃中的四人這才反應過來，迅速將準備好的繩索結成一股拋下吊籃。
    下方的隋軍中有人會意，立馬接過繩子找了一塊裸露的巨石拴住。
    隨著吊籃裏火焰的減小，飛舟也在緩緩的下降。
    此時突厥大纛下突然傳來渾厚的號角聲。
    收到消息的依沙木葉護，望著那個怪異的氣囊，眸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在親兵詢問下才緩回神來，他突然抽出腰間的彎刀，用突厥語厲聲咆哮：“這是隋人的妖術！射那些氣囊！”
    數百狼牙箭矢騰空而起，在牛皮氣囊上射出一陣喯喯的響聲，卻是始終無法射穿堅硬的牛皮。
    “用火箭！”依沙木大喝道。
    飛舟劇烈搖晃剛剛穩住，蕭邢卻見突厥人的火箭射來，頓時急得朝著下麵大喊道：“漢王何在……”
    右驍騎尉侯肅理離飛舟的距離最近，斷斷續續聽到風中傳來‘漢王’二字，頓時會意。
    侯肅推開身邊親衛，手中陌刀插進沙地怒吼道：“整隊！將大元帥帶往飛舟方向突圍！”
    戰馬嘶鳴聲中，在一大群親衛的拖拽下，渾身血跡的漢王終於被拉到了飛舟之下。
    “最多帶一人！”蕭邢拋出繩梯朝下怒吼。
    漢王聽到後，卻突然退後兩步。
    他的明光鎧前的護心鏡被突厥人的重箭射得坑坑窪窪，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把屈突通抬來。”
    “殿下！”滿臉血汙的侯肅跪倒在地，“您若不走，弟兄們就白死了！”他忽然指向東方，那裏有三輛燃燒的糧車正緩緩滑下沙丘——是最後的火攻防線。
    蕭邢順著望去，瞳孔驟縮。
    三百步外，突厥重騎兵正在集結，人馬皆披連環鎖子甲，這是要發動死亡衝鋒。
    突厥人從昨日困住漢王以後並沒有選擇強攻，一是為了活抓漢王，二是為了埋伏來救援的隋軍。
    依沙木見憑空出現的這怪物居然能禦空飛行，頓時也慌了手腳。若是讓漢王跑了，豈不是白忙活了一場，顧不上考慮漢王的死活，急忙派出殺手鐧——一百名突厥重甲騎兵。
    “得罪了！”侯肅突然暴起，和兩名親衛架住楊諒就往繩梯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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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傷的屈突通此時剛好被幾名親衛抬了過來，漢王雙目赤紅，也不管屈突通的掙紮，抓住繩索捆在他的腰間，朝著吊籃吼道：“拉上去！”
    遠處的突厥重騎的鐵蹄聲如悶雷般越來越近，蕭邢顧不得廢話，喝道：“拉！”
    “想辦法帶殿下走！”年過五旬的老將侯肅朝著蕭邢怒吼一聲，轉身就領著僅存的五十餘名親衛向著突厥重騎的方向衝鋒。
    正當蕭邢看著越來越低的飛舟左右為難時，哥舒沮卻從吊籃中一躍而下，在沙地上翻滾了五、六圈才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來。
    “繩……繩……子！”
    蕭邢顧不上多說，將屈突通腰間的繩索解下再次拋下。
    此刻的漢王看著衝向突厥重騎的侯肅和一眾親衛，如同木偶般地被哥舒沮用繩索捆住。
    “添油！扔沙袋！”
    蕭邢舉起手中的木盾，一邊聲嘶力竭的命令，一邊幫著漢王擋住不停射來的箭矢。
    飛舟的高度在丟掉沙袋以後，終於慢慢開始爬升。
    殘存的五十餘騎隋軍用長矛挑起燃燒的帳篷布，在黃沙上拖出條條火龍，絕然地衝向了突厥重騎。
    “侯肅！”楊諒目眥欲裂，半截身子探出吊籃。
    蕭邢死死扣住他腰間束帶，雙眼泛起血絲朝著漢王嗬斥道：“殿下你看清楚！”
    幾十騎如同一朵水花滴落在了大海，被一片黑色的波濤卷起過後，隻在茫茫的荒漠中留下一片汙漬……
    楊諒終於癱坐籃中，指尖深深摳進柳條縫隙，鮮血順著經緯交織的藤蔓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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