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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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書侍禦史是禦史大夫的副手,官居從四品,負責舉劾百官非法,受理冤狀,參與複審,諫淨規正。
    妥妥禦史台的二號人物,權力極大。
    吳新知是南朝光祿大夫吳隱之的後人,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官宦世家,隻不過到了他這一代逐漸勢微,他本人更是才學豔豔,隻不過心胸狹隘,難以容人,致仕多年難以再進一步。
    他原本想看蕭邢的笑話,沒成想蕭邢隨口吟出的詩,以詩證史,以情入理,語言如金石鏗鏘,意境似長河浩蕩。
    尤其是最後兩句,指出英雄並非隻有在廟堂之上,而是躬身田間的勞動者,體現出了儒家文化的精神核心。
    吳新知紅著臉,坐在馬車上半晌默不作聲。
    小桃紅不懂詩詞,見吳新知的模樣就知蕭邢吟出的詩一定是頂厲害,不由俏臉含春,點漆似的眸子盯著蕭邢。
    她今天穿了一件湖水綠的窄袖高腰長裙,一條杏色的褻褲,顯出兩條修長結實長腿,款擺的腰肢與胸前頗有壯觀的景象,隨著馬兒的起伏,便有一種動人的韻律,三分刻意,七分天然。
    蕭邢轉身時,正好四目相對,隻覺耳尖一陣發燙,趕忙移開視線。
    小桃紅心裏冷笑:遲早拿下你!
    “沒想到蕭別駕胸中自有乾坤,倒是本官孟浪了。”吳新知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曖昧。
    蕭邢摸了摸鼻子,尷尬道:“吳禦史過獎,胡言亂語罷了。”
    “蕭別駕你怎能如此自謙?”吳新知瞪著一對三角眼,氣喘如牛,胸膛起伏不定,“這等佳作必要懸於國子學,以供諸生傳閱。”
    吳新知言辭懇切。
    這下輪到蕭邢傻眼了,這詩從何而來他心知肚明,若是傳到了國子學……
    “不可!不可!,吳禦史,詩詞乃小道,於治國無用,還是不要誤人子弟的好……”
    吳新知見蕭邢態度堅決,以為他是藏拙,不由又高看了他幾分,年紀輕輕,不驕不躁實乃難得。
    原來因為吳新知的原因,整個隊伍的氣氛稍顯壓抑,自打蕭邢吟了一首詩,吳新知的態度轉變了許多,眾人走走停停倒也自在。
    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前到了第此行的第一站——河東縣。
    河東縣縣令比上次太子來時招待得更加上心,在城外五裏處就帶著一眾官員翹首以盼。
    遠遠看到禦史的儀仗,縣令親自騎馬帶路將一眾人領進了城,態度可謂恭敬至極。
    畢竟來的是司隸台和禦史台的人,太子身份尊貴不會挑他小縣令的毛病,但兩台的人就是專門給官員挑刺的,馬屁拍好了沒好處,但若是拍壞了,則是要倒大黴。
    河東縣縣令今年也是官運不濟,上次太子怕落個勞民傷財的名聲,對他的招待表現的興致缺缺,毫無存在感。
    誰知今天又遇到吳新知這麽號惡官。在驛站門前吳新知黑著臉下了車,也不理會一眾縣官的噓寒問暖,拿著小本本就鑽進縣城中。
    不隻是縣令,連蕭邢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縣令苦著臉和蕭邢告罪一聲,將縣裏的官員分成兩撥,一撥陪著蕭邢去驛站內用膳,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去追吳新知。
    等到蕭邢快用完膳時,才見吳新知一臉怒氣地回到驛站,身後縣令帶著幾名縣官點頭哈腰陪著笑。
    “周縣令,陛下將這一縣這地交到爾等手中,托付的便是十多萬百姓的生計,你們如此懈怠,如何對得起陛下的的囑托?”
    吳新知痛心疾首,捶胸頓足。
    蕭邢手中的雞翅‘吧嗒’掉到了地上,羞愧難當。
    吳新知的形象在他的心中頓時陣陣冒著金光,老同誌果然有覺悟啊,不顧舟車勞頓,下了車連飯都沒有吃就去檢查工作,同為從四品的諫官,自己卻在驛站裏喝酒吃肉……
    一向喜潔淨的蕭邢顧不得形象,急忙用手在身後擦了擦站起身來,雙手都不知該往哪裏放,若是不看官服,還以被批的人是他呢。
    周縣令拱著手垂首低眸,態度誠懇,語氣中竟隱隱帶著哭腔:“今日聽吳禦史一番教誨,下官悔恨至極,我等有負聖恩呐!”
    當他抬起頭時,蕭邢在他的眼裏分明看到了漣漪閃動的淚光。
    吳新知輕輕擺手,抬頭仰望上空,良久才緩和好情緒,語重心長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一眾官員聞言大喜,紛紛躬身行禮:“明日我便來為二位禦史送行,天色已晚,就不打擾二位了。”
    說完便領著眾人離開了驛站。
    蕭邢趕忙吩咐驛站重新準備一桌酒菜端上來。
    酒菜重新上桌,一壺酒下肚,吳新知卻與剛才判若兩人。
    見候在旁邊一臉懵懂的蕭邢,吳新知眯眼笑道:“蕭別駕可曾學會?”
    蕭邢隱約感覺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來,頓時覺得頭皮發癢,撓頭道:“小子愚昧,還請吳禦史賜教?”
    吳新知小抿了一口酒,才緩緩道:“我這人脾性孤拐,能入眼的沒幾個。今日破例教你些道理,聽不聽?”
    蕭邢連忙俯身:“大人賜教,下官必銘記於心。”
    “在朝為官想活得久,無非兩條路。”吳新知蘸著酒水在木案劃出兩道痕,“要麽做高熲那般人人稱頌的老好人,要麽當楊素、裴蘊那種叫人膽寒的狠角色。”
    他撕下塊炙羊肉嚼著,油星濺在青布袍上:“這兩條道看著簡單?高熲能在洪澇裏泡七天賑災,楊素敢在滅陳國時砍七十九顆腦袋——本事、手腕、聖眷,缺半樣都得栽跟頭。”
    蕭邢盯著案上漸漸消散的酒痕:“那大人您……”
    “我這般不上不下的?”吳新知突然嗤笑,從懷裏掏出監察禦史銅牌往案上一拍,“既不願禍害百姓,又舍不得委屈自己。
    這趟巡察河東縣,訓斥縣令懈怠農桑,才叫他們知道我不是那沒牙的老虎,清流名頭唬不住人,實實在在的油水才拴得住心,當然,若他真的魚肉鄉裏的惡官,我必不饒他!”
    窗外梆子敲過三更,他擦了擦銅牌,令牌在燭光下耀著溫暖黃光:“明日一早周縣令必送來十車蒲紙,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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