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盛冬走進民樂餐廳時，中午人不多，2桌45個人。
    “林子，盛冬，今天中午有空啊！”雖然來過多次，但好像這是我們倆第一次在民樂吃午餐，難怪老板驚訝。
    “是呀王哥，今天我倆在附近辦點事，就過來吃點好吃的。”
    我選了靠窗的方桌坐下，這是我們的老位置。
    王老板放下手中報紙，光頭一閃就走了過來，把茶壺放在我們桌子上，轉身進了後廚。
    每次過來吃飯前，我都會提前點好想吃的菜發給王老板，所以進門後就不用再看菜單了。
    我倒茶的工夫，盛冬已經去洗完手了，小臂向上，舉在胸前，指尖朝天。
    保持著這副外科醫生術前消毒的姿勢，直到手上的水自然風幹。
    我問過他為啥不擦幹，他的回答讓我無語。
    原來他是想在飯前找點事情做，這樣可以轉移餓肚子的難過。
    王老板進了後廚，十分鍾不到，菜陸續上桌。
    熗炒包菜上桌時還帶著鍋氣，葉片蜷成半透明的翡翠色，蒜片金黃，倒映在盤底，卻不見菜湯。
    我夾上一筷子塞到嘴裏，鹹香脆嫩，包菜梗上的少少筋脈被牙齒切斷後，會有微微的麻辣。
    盛冬每次來必點這道菜，算是百吃不厭了。
    蔥燒豆腐在民樂餐廳是上桌率很高的菜，把豆腐塊煎得焦脆。
    配菜除了京蔥、彩椒、木耳、玉蘭片以外，還加上了蹄筋。
    這是我小時候老家的吃法，北方縣城遠離大海，很多小夥伴沒吃過海鮮，總為這是牛蹄筋還是海參吵個不停。
    咬一口豆腐，外皮上的菜香混著蹄筋的軟糯勁道，配著內裏細膩的口感，感覺可以再來一盤。
    最後一道是響油鱔糊，這道菜上桌後，還要完成最後一道工序才能吃。
    在一條條琥珀色的鱔魚絲上，有座蒜蓉做的小山，上麵星星點點的是紅褐色的花椒粉。
    一個造型酷似我們咖啡館手衝壺的銀色金屬小壺裏，倒出淡金色的滾油。
    “滋滋”聲音響起，小山上冒出熱烈的泡沫，衝下山腳。
    隨著花椒粉變成深褐色，椒香和蒜香蒸騰起來，我和盛冬默契地同時舉筷。
    鱔絲細嫩配上冬筍絲的脆爽，感覺米飯下的更快了。
    很快菜被風卷殘雲，消滅一空。
    飯後去結賬，王老板照例給我敬煙，我笑著擺擺手。
    盛冬要回霆威國際忙點作品，也對，畢竟那邊的項目設計終稿還需要他坐鎮，我直接上樓回到房間。
    想起昨天中午看風語的文章，還有昨晚那個旦角皮影的詭異，我對皮影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打開電腦，點開視頻應用，輸入“皮影戲”後，在搜索結果中，找了一部紀實風格的記錄片《指間萬象：皮影人間》看了起來。
    皮影戲，又稱“燈影戲”，是以獸皮或紙板雕琢人物剪影，借光影演繹故事的古老戲劇形式。
    藝人於白幕後方執竿或稱簽子）操控影人，輔以地方曲調與弦鼓樂聲，營造出聲、光、影的奇幻效果。
    皮影戲起源於西漢，漢武帝因思念李夫人名人製作人偶表演，形成雛形。
    宋代，皮影戲進入成熟期，《東京夢華錄》記載汴梁瓦舍已有專業影戲藝人，內容涵蓋曆史與神話故事，並隨絲綢之路傳播至波斯、歐洲。
    明清時達到鼎盛，雕刻工藝精細至可活動關節，形成陝西老腔、唐山驢皮影等地域流派。
    紀錄片裏關於製作工藝的部分最吸引我。
    鞣製三年的牛皮，刀刃順著肌理走向刻出鋸齒紋路，再以礦物顏料層層暈染，朱砂點睛，石綠描斑。
    最後用熬煮幾日的魚鰾膠黏合關節。
    這手藝源自清順治年間涇川吳氏影班，需經刮、磨、洗、刻等二十四道工序，雕刻三千餘刀方成一具影人。
    皮影戲的題材多樣，《目連救母》的惡鬼獠牙森白，源自唐代寺廟驅邪儀式；《哪吒鬧海》的混天綾用茜草與靛藍交疊染色，仿若真能攪動東海水波。
    紀錄片尾有個場景很是寫實，一位下鄉演出結束的老藝人，就像風語文章中的那位。
    摩挲著箱內一本泛黃的戲折子，哼唱著《長阪坡》的唱詞：“子龍單騎衝重圍，銀槍挑落星辰碎......”
    唱腔豪邁中透著婉轉，與銅鈴的清響交織，聲音傳開去，傳開去......
    畫麵一閃，那速遞文件袋中的旦角皮影也出現在鏡頭中，過分靈動的四肢擺動，凸顯眼神中哀怨又癲狂。
    四周突然燈滅，陷入黑暗的我感覺渾身寒冷，如墜冰窖。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我腦子一片空白後，睜眼一看，原來是看紀錄片時我睡著了，電話鈴聲吵醒了我。
    我用這個鏗鏘的旋律做手機鈴聲很多年了，這個強大的衝擊力是我非常需要的。
    剛才的噩夢讓我滿頭冷汗，鈴聲停止，對方已經掛斷。
    我看了一下，是本地的一個座機號碼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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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時間是下午5點半。
    我剛要放下手機去洗把臉，盛冬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小武，妙心方舟那邊來電話了，說後天去上課，地址已經發給我，你接到電話沒？”
    看來剛才這個號碼就是妙心方舟那邊打來的，告知我開課時間和地址。
    我跟盛冬說了幾句後掛斷，又給這個未接號碼打了過去，果然如同我猜測的，對方是個溫柔的女性聲音，告訴我後天在本市開課，提醒我不要遲到。
    第二天打烊時分，文山趕到寒武時光，我們把這件詭案的背景和進展跟他同步。
    印象中文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體育專業又一直做銷售，人情練達。
    沒想到這次他卻頗為擔心，原來是他母親前幾年上過類似的課程，沒上幾次課就出現了反常的現象。
    經常一個人念念有詞，總是懺悔，甚至想把自己的財產捐給那個心理機構。
    文山和他爸爸趕緊阻止她再去上課，但她不同意。
    幸好文山妹妹在那時候生孩子，文山父母去外地照顧女兒和小外孫，這才轉移了他媽媽的注意力。
    文山說，那個課程特別善於挖掘心理脆弱的點並放大，引發巨大的愧疚後，就會長期迷戀和依賴。
    他讓我倆多加小心，還推遲了自己出差的時間，方便跟我們隨時見麵。
    看文山的如臨大敵，我反而有些好奇，想看看後天開始的兩天一夜封閉課程有多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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