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論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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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元年臘月初七,卯時三刻,奉天殿銅鍾撞響,冰棱墜地有聲。朱厚照撫著禦案上的「神樞小火銃」,看楊廷和捧著《匠戶考成條例》上前,紫霞帔帛掃過金磚上的龍紋,腰間「守正」玉佩映著晨光。
    「陛下,匠戶改製宜循「舊籍新章」,」楊廷和長揖,白須垂至笏板,「保留匠籍之名,許納銀代役,年役銀五錢,免其赴役。」他瞥向火銃,「至於尚工監……」
    「換湯不換藥!」朱厚照叩擊禦案,「匠人仍是奴婢,代役銀不過養肥貪官!」他翻開《明實錄》,「太祖設匠籍,是讓匠人精技藝,不是讓他們餓死!」
    殿內死寂。周洪謨縮在隊列裏,袖口織金緞子泛著心虛的光。劉娘娘頭戴九翬四鳳冠,赤金翟鳥耳墜輕顫,忽然開口:「陛下,可將匠戶分「軍匠」「民匠」:軍匠隸尚工監,民匠納銀自營,既存祖製,又收實效。」
    楊廷和暗驚——這女子竟能在一日內想到「分籍而治」。他昨夜細思王叔文之敗,知不可硬抗,遂接話:「娘娘所言極是。軍匠月糧增至五鬥,代役銀三分歸匠,七分入庫。」
    朱厚照望向殿外融雪,忽憶《南明史》中「匠戶逃亡」記載,指尖摩挲火銃握把:「準奏。但軍匠免世襲,可考成進階;尚工監直屬朕躬,無需經工部。」
    楊廷和一震,這兩條直擊匠籍根本。他欲爭辯,卻見朱厚照遞來《天工開物》,內夾山西匠戶血書:「上月有二十七人餓死!朕寧背罵名,不做亡國君!」
    劉娘娘輕咳一聲,取下耳墜放禦案:「此墜抵十戶代役銀,臣妾願為天下先。」
    楊廷和望著翟鳥耳墜,忽憶弘治帝托孤之言,握緊笏板:「老臣請任尚工監提調官,必使匠作有條。」
    朱厚照挑眉,與劉娘娘對視——老狐狸終於讓步。「準卿所請,」他指火銃,「即日起,尚工監掛牌,王禎任左侍郎,鐵錨會匠戶可直接奏事。」
    「陛下!」周洪謨出列,「豈可讓女子參與匠作?」
    朱厚照冷笑:「王巧兒改良燧發裝置,讓火銃雨天可發,你可會?」他擲出燧發銅盒,「今後火器刻匠人之名,出錯連坐——包括朕!」言罷看向殿角,王巧兒身著青布棉裙,正低頭整理《天工開物》抄本,銅製鐵錨發簪隱在鬢邊,如同一枚等待破土的種子。
    早朝散去,楊廷和摸著袖中條例,新批「考成進階」燙著指尖。劉娘娘走過禦道,見王巧兒在廊下核對算籌,腰間新掛尚工監出入牌。「巧兒,」她輕笑,「火器局缺個記檔的,可願來本宮宮中?」
    王巧兒福身,算珠在掌心輕響:「謝娘娘美意,民女更願在廢窯廠鑄炮。」
    劉娘娘挑眉,替她拂去肩頭雪花:「鑄炮是大事,可這宮裏……」她頓了頓,「更能讓匠人揚名。」
    王巧兒抬頭,撞見劉娘娘眼中深意。遠處尚工監匾額已掛起,匠人抬著銅料經過,算珠聲與銅車軲轆聲交響。她忽然明白,這深宮與窯廠,原是改革的一體兩麵。
    朱厚照站在奉天殿簷下,看王巧兒的背影消失在雪霧中,袖中火銃模型的鐵珠硌著掌心。劉娘娘遞來貂裘,指尖劃過他袖口:「陛下看她,倒像看一件未完成的火器。」
    「她是火器的魂。」朱厚照低語,望著天際漸晴的雲,「等神樞火銃成軍那日,朕要讓天下匠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劉娘娘輕笑,翟衣火紋與雪光相映:「匠人揚名,總得有個由頭。陛下不如先賜她「尚工女史」之名,也好在後宮走動。」
    朱厚照轉身,見她耳墜空位別著枚銅錨形步搖——那是昨夜她命人仿王巧兒發簪所製。他忽然輕笑:「聽卿的。但火器未成之前,先讓她安心鑄炮。」
    雪粒落在尚工監匾額上,「工」字最後一筆蜿蜒如錨,恰與王巧兒發簪紋路相合。這一日的早朝,終以「分籍而治」暫息爭議,卻在每個人心中埋下火種——有的要燒盡舊製,有的要熔鑄新天,而王巧兒的火種,此刻正藏在廢窯廠的爐火裏,等著某一日,照亮整個大明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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