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錨鳳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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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二年三月初四,寅時的雪粒子撲打在永春齋窗欞上,王巧兒獨坐在臨湖窗前,狼毫在澄心堂紙上勾勒出最後一道螺旋紋。案頭的《匠作書》攤開在「養銅篇」,祖父王禎的批注與朱厚照的朱批隔頁相望,前者寫「鬆煙養銅,其堅如鐵」,後者批「以墨為刃,可破貪墨」。她摸出鐵錨發簪,簪頭「工」字沾著新磨的徽墨,與圖紙上的火漆印疊成虛影。
    「姑娘,」宮女掀起棉簾,聲音壓得極低,「張公公送來了山西鑄坊的密報。」
    王巧兒頭也不抬,筆尖在炮管剖麵圖上點出三點——那是鐵錨堂暗語「三日內動手」。她用袖口擦過眼角,露出淡褐色胎記,「知道了。讓來人從太液池冰麵走,別驚著守夜的錦衣衛。」
    卯時三刻,乾清宮內。朱厚照盯著王巧兒呈上的《神銳銃改良圖》,指尖停在「錨鳳紋散熱管」圖示上。「這鳳凰尾羽,」他抬頭望向王巧兒鬢間的金鳳簪,「是劉娘娘的主意?」
    王巧兒福身,袖口螺旋紋與圖紙紋路相映:「娘娘說,火器需借火德之勢。」她頓了頓,「不過尾羽間距三寸,是按《匠作書》「風阻破三」之法計算的。」
    朱厚照忽然輕笑,摸出書包裏的《天工開物》殘頁,「散熱篇」旁的錨形批注與圖紙上的鳳尾分毫不差。「朕準了,」他用朱筆圈注「錨鳳共生」四字,「但有一條——炮身需刻匠人姓名,鳳凰腳下要刻鐵錨。」
    巳時正,尚工局鑄銅坊。王巧兒看著匠人將鬆煙墨混入銅水,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環佩聲。劉娘娘的赤金炮墜晃過眼前,她轉身時,鐵錨發簪與金鳳簪又一次相觸。
    「巧兒姑娘的圖紙,」劉娘娘指尖劃過「錨鳳紋」,「本宮瞧著,倒像鐵錨托著鳳凰。」
    王巧兒垂眸:「回娘娘,鐵錨沉江,鳳凰方能展翅。」她示意匠人抬起新鑄的散熱管,銅麵上的鳳尾紋間隱約可見極小的錨形暗紋,「就像這散熱管,沒鐵錨鎮著,鳳凰飛不穩。」
    劉娘娘瞳孔微縮,她當然知道這「錨鳳紋」是鐵錨堂的暗號,卻偏要裝作不懂。「說得好,」她摸出赤金火漆印,「本宮就用這「鳳」字印,替巧兒姑娘的「錨」字鎮場。」
    未時三刻,楊廷和在值房展開《銅政疏》,望著「匠人驗銅有誤,罪同欺君」的條款,忽然問楊慎:「你說,陛下為何執著於讓匠人留名?」
    楊慎摸出王巧兒托人送來的驗銅圖譜,圖中每處鉛斑都標著匠人代號:「父親,當匠人能在火器上刻名,便不會容忍廢銅誤國。」他頓了頓,「就像當年祖父在《永樂大典》校勘記裏留名,匠人也需要青史留痕。」
    楊廷和望著窗外尚工局的青煙,想起朱厚照說的「工者,國之器」,忽然提筆在疏中加了句:「匠人留名,非為私譽,乃為社稷計。」墨跡未幹,便被急報打斷:「首輔大人,山西鑄坊走水!」
    申時正,永春齋內。王巧兒聽著張忠的急報,指尖捏緊鐵錨發簪。「劉瑾的人燒了鑄坊?」她望著太液池冰麵,那裏有三處冰裂——鐵錨堂的「事急」暗號。
    張忠點頭,腰間酒囊上的鐵錨紋隨動作輕晃:「卑職查過,起火前有輛騾車運走了二十箱銅錠,車轍印與去年河間府的廢銅車一致。」
    王巧兒忽然想起劉娘娘今早的「鳳字印」,起身時金鳳簪險些墜落。「備馬,」她扯下簪子塞進妝奩,「去山西鑄坊——走密道。」
    戌時初刻,山西鑄坊廢墟。王巧兒踩著炭灰,用鬆煙墨在殘牆上畫下鐵錨記號。焦銅味中,她聞到一絲熟悉的棉油香——與劉娘娘送來的防燙手套味道相同。「張公公,」她蹲下身,用銅角尺丈量車轍深度,「這不是普通騾車,是……」
    「是尚工局的運銅車。」張忠接過話頭,舉著鬆煙墨顯影的車轍圖紙,「軸距三尺五寸,與尚工局卯時出庫的「工」字車一致。」
    王巧兒猛地抬頭,與張忠對視。兩人都明白,這意味著鐵錨堂中出了內鬼,而劉娘娘的「鳳字印」,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
    子時正,乾清宮暖閣。朱厚照聽著王巧兒的密報,將劉娘娘的「鳳字火漆印」拍在案上。印泥裏混著的棉油香,與山西鑄坊的縱火味如出一轍。「好個錨鳳共生,」他冷笑,摸出林夏的學生證,「原來她想借匠人之手,燒了朕的銅料!」
    王巧兒望著禦案上的「明瞳」炮模型,炮身的錨鳳紋在燭光下忽明忽暗。她想起劉娘娘給她戴金鳳簪時的溫熱指尖,忽然福身:「陛下,匠人驗銅時,發現廢銅裏摻了景德鎮細瓷粉……」
    朱厚照瞳孔驟縮——那是他特賜給王巧兒的防燙材料。「去查尚工局掌事太監,」他起身披上罩甲,「還有,通知鐵錨堂……」他忽然頓住,望著王巧兒發間空缺的鐵錨發簪,「通知你的人,天亮前控製所有運銅車。」
    王巧兒心中一凜,這是朱厚照首次公開承認鐵錨堂的存在。她摸出藏在袖口的鐵錨形銅片,輕輕捏緊:「陛下放心,鐵錨沉江時,自有定海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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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的雪越下越大,王巧兒站在尚工局門口,看著張忠率神機營圍住運銅車。她摸出祖父的魯班尺,尺頭「工」字在雪光中閃著冷光。遠處,劉娘娘的鸞轎匆匆趕來,轎簾掀開時,露出半幅錨鳳紋錦繡。
    「巧兒姑娘這是何意?」劉娘娘的聲音帶著怒意。
    王巧兒福身,指尖撫過車轅上的焦痕:「回娘娘,這車銅料摻了細瓷粉,驗銅時該冒……」
    「該冒青焰。」朱厚照的聲音從轎後傳來,他抬手擲出火漆,銅料遇火騰起詭異的青焰——那是細瓷粉與鉛砂反應的顏色。
    劉娘娘臉色煞白,腕間的鐵錨鐲子「當啷」落地。王巧兒彎腰拾起,發現內側刻著完整的鐵錨紋,哪有半分「鳳在上」的模樣?
    「朕瞧著,」朱厚照盯著劉娘娘的鐲子,「這錨比鳳沉得多。」他轉向王巧兒,「巧兒姑娘,明日早朝,就由你用這銅料鑄炮——讓滿朝文武瞧瞧,匠人能鑄錨,亦能鑄劍。」
    王巧兒握緊鐵錨鐲子,感受著內側的紋路與掌心的燙傷疤相貼。她知道,這一仗,鐵錨堂贏了,卻也輸了——從今往後,再無「錨隱於工」,隻有「錨鳳相爭」。
    雪粒子打在尚工局匾額上,「工」字被雪覆蓋了一半,卻露出底下的鐵錨暗紋。王巧兒摸出狼毫,在運銅車殘骸上寫下「工」字,墨痕未幹便被雪埋住,卻在炭火餘溫中透出微光,像極了祖父火塘裏永遠燒不熄的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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