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太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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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二年三月初七,醜時三刻,永壽宮簷角掛著未化的冰棱,月光漫過琉璃瓦,將窗紙映得青白。夜風卷著早開的柳絮掠過廊下,劉娘娘卸去鎏金護甲,露出小臂上的舊疤——那是正德元年暮春在宣府,為朱厚照擋下韃靼箭矢留下的。疤痕穿過淡青色的「火銃紋」刺青,那是七年前在豹房,她偷用鬆煙墨給自己紋的。
「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朱厚照指尖劃過疤痕,窗外傳來更夫悠長的梆子聲,「你穿一身獵戶短打,在豹房演口技,學火銃擊發的「砰」聲,驚飛了簷下春燕。」
劉娘娘輕笑,任由他將自己攬入懷中。帳外傳來尚工局的鍛鐵聲,火星子被夜風吹得四散,像極了豹房試銃時濺出的鐵屑。「陛下那時總偷溜出豹房,」她撥弄他腰間的「工」字火漆印鑰匙,銅鑰匙泛著三月夜的涼意,「有回被楊廷和堵在巷口,我扮成賣茶女引開禦史,你藏在茶棚桌下,碰翻了我的火銃零件箱。」
朱厚照忽然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她掌心的薄繭——那是早年舞刀弄槍磨出的。「後來朕封你做才人,你抱著火銃哭著說不願穿翟衣,說寬袖藏不住「銃門」扳手。」他輕笑,「如今倒成了能在火器上繡鳳的總官。」
劉娘娘身子一僵。翟衣的金線蹭過帳頂的「鳳銜鐵錨」繡紋,她望著帳外飄飛的柳絮,想起昨夜在乾清宮,朱厚照展示的「西洋畫本」女子,短衣長褲站在玻璃牆下,身後的「北京大學」匾額被月光照得發白。
「陛下如今有了巧兒姑娘,」她輕聲道,袖口露出半截鐵錨紋紅繩,「何必再提舊事?」
朱厚照抬手替她理了理鬢邊銀蝠簪,簪頭的「福」字刻痕裏還嵌著鬆煙墨。「巧兒是鑄炮的匠人,」他忽然說,「你是知道「銃門」該叫「火門」還是「銃門」的人。」
帳外夜風掀動窗紙,燭火晃了晃。劉娘娘抬頭,撞見他眼中映著尚工局的火光。七年前的暮春,他們在豹房用廢銅鑄第一支火銃,也是這樣的火光,將他的側臉照得棱角分明。
「劉瑾今早遞了密折,」她低聲道,指尖撫過他腰間的書包鑰匙,「說鐵錨堂私鑄「火門」銃,要謀反。」
朱厚照指尖頓住。「火門」二字讓他想起林夏筆記裏的「擊發裝置」圖示,那時他誤將「火門」寫成「火門」,被王巧兒糾正為「銃門」。「你信麽?」他問,掌心按住她頸間的鐵錨吊墜——吊墜空心處,還藏著七年前的半塊鬆煙墨。
劉娘娘沉默片刻,伸手摸向帳角懸掛的火銃模型。這是朱厚照登基前鑄的「豹房一號」,「銃門」處還留著她刻的「錨」字暗紋。「鐵錨堂的匠人,」她緩緩道,「隻會在「銃門」刻防燙紋,不會刻反字。」
朱厚照忽然笑了,低頭在她額間輕吻。這個吻帶著鬆煙墨的焦香,混著夜風中的柳絮氣息,像極了當年他們躲在豹房燒火試銃時,落在手背上的火星與草屑。「朕也不信,」他說,「但劉瑾要查「火門」,便讓他查。」
劉娘娘抬眼,望進他眼底的暗潮。她忽然明白,他這是要借劉瑾之手,逼鐵錨堂亮出「銃門」後的真章。就像鬆煙墨驗銅,唯有讓鉛砂遇火顯形,才能鑄出精銅。
「陛下想讓鐵錨堂為己所用,」她輕聲道,指尖劃過火漆印模上的「工」字,「可匠人在「銃門」裏藏的,不隻是鬆煙墨。」
朱厚照不語,伸手取過案上的火漆印模。「工」字邊緣的卷雲紋在燭火下泛著金光,卻掩不住底下剛硬的「錨」形拖尾。他想起王巧兒的話:「錨隱於工,鳳鳴於天。」或許這就是答案——用鳳紋護「銃門」,用皇權護匠人。
「明日讓牛二虎進宮驗銅,」他將印模放進劉娘娘掌心,「你盯著他用鬆煙墨驗「銃門」縫裏的鉛砂。」
劉娘娘望著掌中的印模,忽然想起七年前,朱厚照教她刻的第一個火漆印——那時他們總把「火德」的「德」字心部刻歪,後來是她偷用鐵錨堂的「工」字暗紋補上。「陛下就不怕臣妾在「銃門」裏藏鐵錨紋?」她輕笑。
朱厚照捏了捏她的臉,像極了當年在豹房,她故意把「銃門」扳手藏在他靴子裏。「你若藏了,」他低聲道,「七年前就該用這支啞火的「豹房一號」崩了朕的龍椅。」
帳外柳絮撲打窗紙,劉娘娘忽然想起太原城的暮春。那時她跟著父親賣藝,柳絮粘在刀麵上,手暖得握得住刀柄,是朱厚照偷偷塞給她香囊,囊裏裝著半塊摻了鬆煙墨的甜糕。「陛下那時總說,」她靠在他肩頭,聽著遠處尚工局的爐火劈啪聲,「等做了皇帝,要讓匠人在「銃門」裏刻自己的名字。」
朱厚照望著帳外的夜空,想起書包裏的地鐵卡,卡麵上的「2023」在月光中泛著冷光。或許在另一個時空,匠人真的能在火器上刻下名字,就像照片裏的女子站在匾額下,名字被陽光照亮。「會的,」他輕聲道,「等「明瞳」炮成軍,朕帶他們去宣府看春柳,用炮口的「銃門」崩開晨霧。」
劉娘娘閉上眼,任由他的體溫浸透自己。她知道,在這深宮裏,能信的隻有眼前人。就像鬆煙墨與火漆,看似不相容,卻能在「銃門」裏驗出最真的銅。
「陛下可還記得,」她忽然輕笑,指尖撫過他袖口的「工」字火漆印,「當年在豹房,你把「銃門」叫成「火門」,我笑你是「火門」皇帝,你追著我跑了三圈豹房?」
朱厚照大笑,笑聲驚飛了簷下春燕。「你那時邊跑邊喊「銃門才是真命」,」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後來朕讓王巧兒在圖紙上寫「銃門」,底下小字注「俗稱火門」。」
劉娘娘心中一暖。原來有些事,他一直記得。她伸手摸向他腰間的書包鑰匙,觸到鑰匙環上的鐵錨紋——那是她當年用刻刀一筆筆鑿出來的。或許在他心裏,她從來不是高居鳳位的娘娘,而是那個在豹房陪他爭論「火門」與「銃門」的姑娘。
「明日驗銅,」她輕聲道,「臣妾要看著牛二虎把鬆煙墨吹進「銃門」縫,就像當年你教我那樣。」
朱厚照低頭吻她,窗外晨光初露,尚工局的爐火與天邊啟明星連成一片。他忽然想起林夏照片上的玻璃幕牆,想起王巧兒說的「柳絮是炮神的絮語」——如今霜花盡融,柳絮紛飛,匠人的「銃門」裏,該長出春天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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