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乃手熟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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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年三月十五,乾清宮內燭火搖曳,朱厚照盯著戰報上「神銳銃連射三次」的朱批,指尖叩擊禦案的節奏與工部傳來的鍛鐵聲共振。劉娘娘的密信裹著鬆煙墨香送來,素帛上「王巧兒驗銅之速,竟逾本宮琉璃坊」的字跡邊緣微卷,顯是經火漆密封時熏烤所致。他輕撫腰間「工」字火漆印,那是用尚工局頭爐精銅鑄的,冷卻時王巧兒依《天工開物》「墨染銅青」之法撒了把鬆煙墨,竟在銅麵留下星芒狀自然紋路。
「陛下,」張忠捧著鎏金參湯避開燭火,「鐵錨會匠人已領了「內廷供奉」腰牌。」朱厚照望向窗外雪粒子撲打琉璃窗欞,想起廢窯廠匠人接過腰牌時,用袖口反複擦拭牌麵「工」字,粗糲掌紋在銅麵磨出啞光——這些能憑舌舔辨銅鉛的匠人,確實無需算珠推演。
他摸出紫檀木箱,箱底《天工開物·五金》殘頁上,「以墨驗銅,取其燥潤相感」的批注被朱砂浸透。王巧兒改良的「石灰驗鉛術」實則源自書中「鉛遇石灰則凝」的記載:將生石灰粉撒在銅錠斷麵,吸水結塊處必含鉛砂。此法雖比劉娘娘琉璃坊的「硼砂墨鑒」快,但隻能辨有無,無法如匠人手感般估摸鉛砂「九成」比例——那是牛二虎們依《天工開物》「觀色聽聲」之法,用三代人搓炮經驗養出的直覺。
窗外鐵器碰撞聲突然密集,那是牛二虎在指揮回爐毒銅。此人性如炮錘,雖目不識丁,卻能憑《天工開物》「銅汁響如羯鼓則剛」的描述,僅憑掌溫判斷銅水澆築時機。朱厚照曾見他赤手插入剛淬火的炮管,依書中「以手度溫」之法,憑掌心水泡形狀調整螺旋紋深淺,最終炮管內壁反光可鑒,能映出王巧兒簪頭鐵錨紋的模糊倒影。
「張忠,」朱厚照指著案頭琉璃盞,「尚工局仿造的「明瞳鏡」如何了?」那盞冰裂紋琉璃是王巧兒按書中「琉璃煉法」,用景德鎮高嶺土混西域硝石燒製,透光性雖不及番邦畫片裏的「琉璃頂」,卻能讓匠人借月光看清炮管內壁發絲般的紋路。張忠湊近稟報:「牛匠作說,用這琉璃盞照螺旋紋,可比以往少磨兩回火石。」
月光爬上禦案,將番邦畫片裏「番邦工女」的笑靨碎成銀斑。朱厚照小心將畫片塞進《天工開物》扉頁,觸到書頁間夾著的牛二虎搓炮時崩裂的指甲——那是去年試鑄「連珠火銃」時留下的,匠人總說「炮管如人骨,得用精血養」,牛二虎的指甲縫裏永遠嵌著銅屑,掌心老繭紋路與書中「舟車螺旋紋」圖示暗合。
雪越下越大,乾清宮飛簷的冰棱垂成劍簇。朱厚照吹滅燭火,木箱裏的火銃模型在月光下泛著青灰,那是牛二虎用廢銅回爐時特意保留的「十」字火漆印殘片。他知道,此刻的廢窯廠裏,牛二虎正赤著膀子搓磨新炮管,鬆煙墨混著汗水塗在指腹,每一道螺旋紋都依書中「隨銅之性」的教導,順著銅料延展方向走——就像畫片裏番邦工女握筆的手勢,看似隨意,卻是千萬次錘鍛養出的「工法」。
劉娘娘的「硼砂墨鑒」暗合書中「墨色辨金」之法:鬆煙墨含碳,硼砂助熔,高溫下與銅鉛相激,會在表麵形成不同龜裂紋。但朱厚照更信牛二虎的糙手——那些在火爐前燙出的疤痕,比任何《天工開物》注疏都更懂銅鉛的「火候」。正如書中所言:「工者,巧也,非天授,乃手熟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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