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正德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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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十九年冬,正德皇帝深居豹房的第十七日,尚工局郎中捧著新製的防鉛口罩候在暖閣外。口罩夾層的珊瑚粉散著淡淡腥味,與室內飄出的鉛丹藥味混在一起,讓她想起《工器考》中「金石之毒,甚於虎狼」的批注。
    「陛下今日隻喝了半碗參湯。」李貴掀開棉簾,袖口露出的錨鏈紋臂甲擦過門框,發出細碎的金屬響。郎中注意到他腰間多了個珊瑚囊,裏麵裝的正是巧妃改良的「吸鉛散」。暖閣內傳來劇烈的咳嗽,緊接著是朱厚照壓低的聲音:「把磁星盤改良圖給太子,讓他別再用西洋量角器......」
    內室床榻上,朱厚照盯著帳頂的工禾紋帷幔,左手無名指的鉛斑比昨日又深了三分。巧妃用鵝翎筆在他掌心塗抹鬆脂膏,指尖避開那些暗青色紋路——那是長期接觸火器鉛彈留下的印記。「太醫說需停服含鉛丹丸,」她的聲音輕得像棉油,「但《林夏筆記》說鉛毒入腦時,需用......」
    「朕知道。」朱厚照打斷她,目光落在床頭的《工器籍》上。最新修訂版裏,太子用幾何原理重新標注的火器圖紙旁,貼著青禾繪製的「鉛毒病理圖」。他忽然想起昨日朱載鈞說的「工器需活人推動」,不禁自嘲:「當年誇下海口要讓匠人站在光裏,如今自己倒先躲進陰影了。」
    巧妃將珊瑚濾過的參湯遞到他唇邊,碗底沉著幾粒珍珠粉:「陛下可還記得,正德三年在廢窯廠,您說匠人掌心的繭是「工器勳章」?」他抬眼,看見她鬢角新添的白發,與當年在豹房印字時的烏發形成刺痛的對比。窗外傳來尚工局的午間鍾聲,驚起一群寒鴉,鴉羽掠過「工禾實證」的旗號,恍若幾片鉛灰色的毒斑。
    乾清宮內,朱載鈞望著殿下交頭接耳的士族,手按在《工器考》扉頁上。禦史台彈劾尚工局「耗銀巨萬,虛耗國庫」的奏疏堆成小山,最上麵那份還沾著墨跡未幹的「奇技淫巧」批注。
    「諸位大人說尚工局無用?」他翻開實測表,「上月投產的改良火銃,硫含量穩定在14,炸膛率下降至3,且每支火銃可節省精鐵三斤。」話未落,吏部侍郎楊慎出列:「太子可知,民間傳言陛下深居是因觸怒星君?火德神殿的香火已斷七日!」
    殿外忽然傳來蒸汽鍾表的報時聲,那是巧妃用佛郎機擒縱結構改良的工部鍾。朱載鈞望向窗外的日晷,指針與鍾表刻度分毫不差:「星君與否,孤不知曉。但匠人用血與汗鑄的火銃能保家國,用珊瑚與棉油濾的硫能興百業,這是實證。」他從袖中取出青禾連夜趕製的防鉛口罩,「若大人嫌尚工局耗銀,不妨試試戴這口罩巡視鑄炮廠,再論虛耗與否。」
    酉時三刻,巧妃在尚工局地窖見到朱載鈞。太子手中握著佛郎機傳教士新贈的望遠鏡,鏡筒上的十字刻度與磁星盤的二十八宿方位圖疊合。「試過用這鏡子觀測星象麽?」他將鏡片對準天際,「能看清北鬥第七星的伴星,比欽天監的渾天儀更清楚。」
    巧妃接過望遠鏡,鏡中星芒刺得她眯眼。這讓她想起朱厚照深居前說的「工器需看得更遠」,指尖不自覺摩挲起鏡筒邊緣——那裏刻著極小的錨鏈紋,與朱厚照袖中火銃模型的紋路如出一轍。「太子可曾想過,」她放下鏡子,「士族怕的不是工器,是工器照出了他們的閉目塞聽?」
    朱載鈞沉默片刻,從懷中掏出《林夏筆記》殘頁。那是朱厚照命人抄錄的「鐵路規劃」,墨跡在他掌心洇開:「父皇說,深居不是退縮,是讓工器之網織得更密。」他望向地窖角落的蒸汽機模型,活塞上的「工禾」紋與巧妃腕間鈴鐺遙相呼應,「明日開始,臣想讓尚工局與欽天監合署辦公,用實證堵住士族的嘴。」
    豹房暖閣的燭火忽明忽暗,朱厚照強撐著在《工器考》寫下批注:「鉛毒可蝕體,不可蝕誌。工器實證,當如錨鏈沉淵,雖埋泥沙,卻定江海。」墨跡未幹,巧妃推門而入,手中托著朱載鈞送來的防鉛護腕——內襯用的正是朱瑢發現的蠶絲濾硫布。
    「太子今日在乾清宮摔了禦史的奏疏。」她替他戴上護腕,金屬扣環輕響如當年的銅活字落地,「但他沒說,護腕裏的珊瑚粉是瑢兒親自磨的。」朱厚照輕笑,咳嗽卻又加劇,指節叩擊著床頭的火銃模型:「明日讓青禾把驗硫片工坊遷到海邊,海風能吹散鉛毒......」
    巧妃按住他欲起身的手,觸到他掌心比往日更燙。窗外,蒸汽鍾表敲了十二下,與遠處尚工局的夜班錘聲共振。她忽然想起正德元年那個雪夜,少年皇帝眼中的火光,與今日深居者眼底未滅的焰苗重疊。鉛毒或許能困住帝王的肉身,卻困不住工器實證的火種——它早已隨著驗硫片、磁星盤、蒸汽機,播撒在大明的每寸土地。
    是夜,朱厚照夢見自己化作一枚鐵錨,錨鏈上刻滿匠人的名字。當他沉入海底時,卻看見無數光點從深海升起——那是散布七海的工器之網,在黑暗中織就一片璀璨的星圖。而他掌心的鉛斑,正漸漸化作錨鏈上的鏽紋,成為工器文明最堅韌的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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