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器十四年春五月，秘魯高原的秋霧如棉絮般漫過安第斯山脈，代王朱翊梃的氈帳內卻暖意融融。帳中燃著紅樹林炭盆，炭塊間摻著硫磺粉，淡紫色煙霧盤旋上升，在穹頂繪出工禾紋的虛影。印加部落酋長瓦伊納盯著案頭的觸感地圖，粗糙的手指撫過蜂蠟塑成的山脈紋路，忽然用克丘亞語驚呼：「這是「瓦納科」的聖山！山脈的褶皺，竟與我幼時攀爬的一模一樣！」
    「正是貴部的聖山。」朱翊梃抬手示意，匠人呈上青銅鑄造的安第斯山脈模型，山脈內部中空，露出蜿蜒的蒸汽管道與齒輪結構。他用驗鐵石敲擊模型東側山腳，發出清亮的「當」聲：「蒸汽鑽機將從這裏切入，每日掘進三丈。」紅點標記處突然升起一縷青煙，那是硫磺燃燒的信號，「但我們會留出寬十丈的祭祀通道，直通山頂神廟，山靈的視線不會被阻擋。」
    瓦伊納的鷹羽冠微微顫動，他望著模型中噴出白霧的「地熱能管道」，突然用刀柄敲擊地麵：「聖山是眾神居所，凡人的鐵器會觸怒山靈，引發地火吞噬一切！」帳外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正是蒸汽動力站啟動的聲響，瓦伊納的臉色瞬間蒼白。
    「那不是山靈震怒，是地火在歌唱。」朱翊梃拿起竹製聲紋聽筒，遞到瓦伊納手中，「請聽聽，這是大地的心跳。」瓦伊納猶豫著將聽筒貼在耳邊，地下傳來低沉的共鳴，頻率竟與印加巫師祭山時的吟誦節奏分毫不差。匠人阿木適時敲擊青銅磬尺，五聲清亮的徵音落下，地下轟鳴陡然變得規律，如巨鯨呼吸。瓦伊納踉蹌後退，鷹羽冠上的金飾叮當作響：「這...是山神在回應！」
    朱翊梃微笑著指向帳外的蒸汽動力站，管道噴出的白霧與印加人焚燒的「瓦卡」熏香注：印加人祭祀用的香草）混在一起，形成奇異的香霧。「大明匠人用聲波與山靈對話，」他拾起一塊咖啡渣壓製的防鉛磚，磚麵刻著工禾紋與克丘亞語「和平」，「我們隻取山靈賜下的銅與硫，用咖啡渣淨化地脈，絕不抽取聖山的血液。」
    黃昏時分，印加巫師的駝鈴聲從霧中傳來。七名巫師身著美洲虎皮袍，手中的青銅搖鈴刻著太陽神「因蒂」的圖騰。朱翊梃向他們展示聲紋驗礦儀，當巫師將羊駝毛蘸取的礦粉撒入儀器，青銅盤立即發出不同音調的鳴響——紫色礦粉對應商音，白色礦粉對應羽音，竟與印加曆法中的「五行音律」不謀而合。
    最年長的巫師將鷹羽放在聲波阻尼器上，羽毛隨震動跳起奇異的舞蹈，恰似印加「地火舞」的節奏。「神靈之息在管道中流動，」他以克丘亞語喃喃自語，「這是因蒂神的金杖，插入大地心髒。」朱翊梃趁機將聲紋聽筒贈給巫師，聽筒外殼刻著太陽神與工禾紋的融合圖案，內部則藏著青禾設計的共振晶片。
    當夜，瓦伊納的氈帳送來金銅合金的太陽盤，盤麵的太陽神手持齒輪，光芒化作工禾紋射線。朱翊梃輕撫圓盤，發現太陽神的瞳孔竟是兩粒咖啡豆——這是印加人對咖啡渣螯合術的致敬。遠處的蒸汽站傳來規律的轟鳴，那是阻尼器在馴服地火能量，將其轉化為驅動鑽機的動力。瓦伊納指著地平線上升起的熒光：「看，山靈用神火為大明匠人引路。」那熒光實為工器監的「流火」信號，用鬆香與螢火蟲腹液標出礦脈走向。
    黎明時分，朱翊梃站在蒸汽鑽機旁，看著印加少年們好奇地撫摸橡膠履帶。一名少年將耳朵貼在履帶上，聽見地下傳來的聲波節奏，竟即興唱起了印加民謠。阿木取出便攜磬尺，與民謠旋律相和，聲波在高原稀薄的空氣中激起細微的震顫，驚起一群安第斯神鷹。
    朱翊梃望著聖山方向，祭祀通道已初步成型，印加巫師正在通道兩側點燃鬆明火把。他摸出袖中巧太妃的密信，信末附著《地熱能聲律書》的殘頁，其中「黃鍾律可鎮地火」的批注旁，畫著一隻銜著齒輪的神鷹——這與印加神話中「雷鳥」的形象驚人相似。
    此時，瓦伊納派人送來新的觸感地圖，上麵用木炭添了幾處標記：「山靈說，聖山北側還有七處地火之泉，可與大明匠人共飲。」朱翊梃展開地圖，發現標記點恰好位於工器監預測的礦脈上。他望向瓦伊納的氈帳，那裏傳來印加古樂與蒸汽機械的合鳴，仿佛一首工器與神靈的二重奏。
    安第斯山脈的晨霧漸散，蒸汽鑽機的第一聲轟鳴掠過高原，驚起的神鷹在陽光下展開翅膀，翅膀投下的陰影中，工禾紋與太陽神紋重疊在一起，在大地上織出一幅跨越文明的工器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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