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待了四天，老趙的精神狀態明顯好轉，除了偶爾咳嗽幾聲，有些胸悶頭痛外，自我感覺己好了許多。
    早上剛紮上點滴，老周和趙梅領著小外孫來了。老趙對老周說：“你去給大夫打個招呼，自覺沒什麽大事了，能不能出院？”
    聞得此言，老周勸道：“既來之，則安之，要把病徹底治好。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順便調理一下其它方麵也好。”站在一側的趙梅亦隨之附和，表示讚同老周之見。然而，任憑他們費盡口舌勸說，老趙仍一意孤行，執意要辦理出院手續。
    見此情形，老周沉聲道：“我看你著急出院，恐怕是無法吸煙憋得難受吧？”
    老趙一瞪眼，低聲說道：“胡說啥，睡不好，幾天都睡不踏實。”
    剛好大夫進來了，老趙說了想出院的事，大夫看了看：“再鞏固一下，後天出吧。”
    老趙就沒了脾氣。
    誠然，病房中人多嘈雜，而老趙本身又患有多年失眠之症，睡眠狀況向來不佳，休息不好是真的。但吸煙也是關鍵所在，畢竟，老趙可是有著四十餘年煙齡的老煙民了。當年，他四十歲以前時，經常性加班熬夜，每天至少要抽兩整包香煙；即便如今上了年紀，煙癮稍有收斂，每日也少不了一包。現今被困於醫院之中，且不說病房內嚴禁吸煙，就連樓梯拐角和衛生間等煙民們偷偷抽煙之處，都打掃的一塵不染，著實沒有偷摸過煙癮的地方。再者，以他這般年紀，躲在角落抽煙，讓人看到數落幾句豈不尷尬？何況，護士大夫都是出名的巧舌如簧。所以，老趙住院這幾天，每天早上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護士查房前溜出病房，跑到樓外曠地去過煙癮。中午和晚上亦如是。
    當然，除了抽煙這點心思以外，更重要的是，老趙的心中煩事不斷，即便在醫院，他的心也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暖氣不熱一事雖已處理妥當，市長熱線的回訪老趙也表示問題已完全解決。但讓老趙意想不到的是，許經理竟然攜其母親來了醫院。更令人詫異的是，許經理之母竟是老趙大姐夫的外甥女，雖無血緣，但還是七勾八連的親戚！
    他們來的目的很明確：讓老趙能網開一麵，化大為小，保住許經理的工作。
    因老趙此前撥打了市長熱線，引起房管部門重視。房管部門也欲借此契機，對物業公司愛搭不理行業監管敲山震虎，遂放言將對涉事物業公司要嚴肅處理。對於物業公司，吃的是百家飯，操的是瑣碎心，本來眾口難調，百事難為，一旦一個事情處理不好引起連鎖反應，就是鼻子大過臉的事。故而，物業總公司將此問題轉手就推給了小許經理：誰屁股上的屎誰擦。你管的小區出的問題你自己處理。處理不了就走人！
    且說這小許經理，出身農村，當兵八年，士官退伍後自謀出路。眼下這份工作也是好不容易才有的。且他隻是物業公司下屬僅負責老趙所居小區的小經理。入職不過一年多時間，人脈資源自是頗為匱乏。雖深知“解鈴還須係鈴人”之理，知道要徹底解決問題，須與老趙妥善溝通協商，但究竟如何與老趙搭話、建立聯係實感束手無策、毫無頭緒。雖說直接找上門去是最好的辦法，又怕一言不合引起新的矛盾，眼下不是有句話嗎，壞人變老了。
    接連幾日心情煩悶，這天正好與妻子閑聊說起了此事，想和妻子同去。卻不想這番對話被替他們照看孩子的母親聽了去。母親就說：“我讀初中那會兒，有個同窗也叫趙天明，是你大舅奶奶的小弟弟，算起來還是親戚，而且他也當過兵。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
    聽到這話後，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的許經理瞬間就精神了。他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的母親，追問道：“媽，您快跟我詳細說說，這兩天我打聽了，這個人就是大舅奶奶他們那個地方的人。”
    母子倆又說了一陣，小許經理母親給自己舅媽打了電話，確認了此趙天明就是彼趙天明。小許經理立馬就拉著母親去老趙家。
    然而，讓他們倍感失望的是，盡管許經理和母親敲了好一會門，卻始終沒有動靜，正納悶間，看見了負責這片區域衛生工作的物業公司清潔工李師傅。
    許經理急忙上前詢問道：“李師傅，你知道一樓那個老趙師傅去哪兒了嗎？”
    李師傅說：“聽說那天後生病住院了。具體什麽病我不太清楚，好像還挺嚴重的呢。家裏老太太坐輪椅，是不是在醫院？”
    李師傅這麽一說，許經理的心情一下子跌落穀底。原本滿心歡喜事情有了轉機，沒想到卻更加麻煩。無奈之下，他隻能和母親垂頭喪氣地轉身離開。回去的路上，許經理的眉頭一直緊鎖著：“如果老趙這次住院真是因為暖氣那件事兒引起的，那可怎麽辦才好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其中的是非曲直怕是很難說得清了……”
    小許母親說：“沒事，要是有啥事，你大舅奶剛才肯定要說的，人家是親姐弟。伸手不打上門客，還不如直接去醫院呢。”
    母子倆就來了。
    小許母親年齡和老趙相仿，身體狀況卻比老趙好許多。因為在病房，就長話短說：“小舅舅，因為您家暖氣的事要開除我兒子呢，都是親戚……”
    老趙立馬打斷了小許母親的話：“你可別抬舉我了，忘了上學時你咋欺負我的？這是你兒子呀，那事不處理完了嗎？走，不影響別人，我們去外麵說，順便抽支煙。”
    小許他們來的時候是下午，老趙沒打點滴，幾個人就直接來了樓外，小許說了大致的情況，老趙的眉頭就鎖在一起了：“行，我知道了。”
    掏出電話欲打，卻找不到那天來家李主任的電話，就問小許：“你有李主任的電話嗎？”
    小許經理連忙調出李主任的電話，電話一通，老趙就說：“我是老趙，你趙叔，那天現場辦公處……”
    李主任在電話裏說：“趙叔，不用介紹，沒你電話還聽不出來你聲音嗎？你那事正處理呢。”
    老趙說：“還處理個屁，那個小許經理的媽是我大姐夫的外甥女，這親戚拐著彎呢。那天不是說了到此為止嗎？還處理啥？現在物業公司要開除小許呢，這事咋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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