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八，眼看著就是春節。
    城市的街道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間變得熱鬧非凡、五彩斑斕。大街上車水馬龍，汽車的喇叭聲格外急促，馬路上突然就多了許多腳步匆忙的行人，外出打工的男女，求學的學子都如候鳥一樣回歸他們起飛的地方。商場、市場這些人群聚集之所的門口，都擺出了年貨攤，對聯，鞭炮，炒貨居多，從視覺和嗅覺上開始刺激人們對年的盼望，城市眼見的一日比一日豐腴起來。
    熱鬧的還有小吃攤，陣陣誘人的香氣恣意漫延，烤紅薯、糖葫蘆、糖炒栗子、麵皮、烤串……讓人垂涎欲滴。攤主們熱情地吆喝著，招攬生意，忙得不亦樂乎。城管們終於不再有獵狗一樣的警覺，對路邊攤毫無情麵的清掃，許是他們也去辦年貨了，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還敢穿那身狐假虎威的製服。
    商場裏也是人滿為患，擁擠不堪，與平日的門可羅雀大相徑庭，不管是有錢沒錢，都恨不得掏空兜裏最後一個銅子。當然，也有湊熱鬧的，不過，花錢不花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氛圍。
    過年麽。
    這就是所謂的人間煙火氣吧？
    老趙也有些忙。陪著老周遊走於商場、市場和門店。吃的穿的用的，鍋碗瓢盆、米麵糧油，明知道比平日裏價格高，但凡需要且看上眼的，也還是毫不猶豫的掏錢，過年麽。
    也有猶豫的時候，老周明明看上了一件自己喜歡的外衣，踅摸了好幾回卻不出手，最終還是給自己寬心，明年夏天反季的時候再買。當然，小外孫的衣物，從裏到外從頭到腳都是會準備的，老太太和老趙至少要添一件新的，過年的幹貨濕菜魚肉雞蛋一樣也不會落下。
    大多這樣的購買過程，老趙都會在停車場一邊陪小外孫玩，一邊等待老周：一來人山人海的擠不勁，抱個小外孫更累，二來麽，那個男人逛商場有女人那麽大的精氣神？買什麽買多少說了也不算。
    任老師自己去了雲貴。老趙知道的時候，她己登機，信息是一張照片：從舷窗向外看的，照片拍的隨意：窗外掠過機翼向前看，遠處就是c市隱隱約約的樣子，中間夾了一望無際的戈壁。構圖簡單，意思明了：我走了。
    “注意安全，開心回來。”正在市場門口等待老周的老趙，隨即回複，卻沒有再回信，想必是調成了飛行模式或者關機。
    任老師本來想打招呼的，甚至有一同出發的幻想，但終究還是沒有發出邀請。她心裏明白：不說還有些盼頭，說了，可能就什麽都沒了。
    錢鬼子也回了老家。按他的說法是沒有完成討債計劃：“回了不到二百個，又全撒了出去。你們這地方的人太不講理了，還有睡在店門口要債的，好幾天我都不敢回去。”
    總是抱怨。總是說著自己的可憐，挑剔著別人的不是。
    說這個話的時候，是任老師走了的次日，臘月十九日，楊國慶和老趙去了錢誌東的店裏。
    三人喝著茶。
    “今年沒要回來多少錢，不好意思，隻能窮著過。我回家連飛機都不敢坐，隻能火車硬座回去。也沒有辦法辦年貨，整了些土豬肉，農村散養的，一人一份，不多十斤，兄弟的小意思。”錢誌東指著門口的幾個黑塑料袋：“我直接宰了一頭。”
    “就這？”楊國慶有些不高興。
    “趙哥作證，過了年第一時間。你知道的，我現在什麽都不幹，專心致誌就一件事：打官司要錢。”錢誌東媚笑著。
    老趙卻是沒有說話。從c市到錢誌東老家，打折飛機票比特快硬臥都便宜，更不用說高鐵。還土豬肉，拿農村的老法子用玉米糠皮泔水喂出來的才叫土豬，個人用育肥飼料喂的還不如正規養殖場的。
    楊國慶起身就走。急匆匆的來，氣衝衝的走。
    錢誌東追在後麵，直接開了楊國慶車的後備箱，把兩個袋子放進去：“著急走幹嘛，再喝會茶聊會天嗎。”
    楊國慶卻是陰著臉直接開車走了。回家的路上，一路無言，老趙知道他們之間有故事，卻是不問。
    “操他八輩，老子真是瞎了眼，和這種人成了朋友。”好脾氣的楊國慶還是沒有忍住。
    先送老趙到了小區大門，楊國慶讓老趙拎上一份肉，老趙婉拒：“你順路給老委吧，昨天你嫂子買了一整後腿。”
    “也行。剛好有事找他。”楊國慶走了。
    也不知道錢鬼子哪天走的，怎麽走的，往年，都要大張旗鼓的吆喝幾回，自己掏錢請別人吃一頓，說是辭行，回來了，再吃一頓，說是迎接。
    齊玉倒是來找老趙了，說是送羊肉來的，隻是不上樓，非要老趙下去：“一份羊排，一份腿肉，過年了麽。”
    老趙隻好下樓。
    齊玉卻先不取肉，讓老趙上車：“不好意思，趙哥，得給你賠個不是。那幾天也是急了，病急亂投醫，不好意思。你說的對，及時止損吧。蔡行那裏貸了一百個，先把緊急的事處理一下，年後就開始著手。”
    老趙盯著齊玉看了一眼：“能想通就好。”
    “把任老師也惹了，給她也帶了些，能不能你轉個手？”齊玉又說。
    老趙就冷了臉：“兄弟，我和她上g市是她兒子分到了我的老單位，她找別人托我關照一下。我們不熟。你和她之間的事我不參與。”
    “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我覺得對不起她…”齊玉連忙解釋。
    “那是你們的事。”老趙開門下車，直接上樓，齊玉連忙取了羊肉，快步跟上：“趙哥，羊肉。”
    “敢吃麽？”老趙不回頭。
    “乍不敢吃，我親自去北山裏抓的草膘跑羊。”齊玉笑著。
    老趙終究還是接了過來，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讓齊玉進門，齊玉卻匆匆走了：“還忙。”
    老周終於有了笑臉，從女兒打電話說年前要回家就心情好了很多。吃了中午飯，午覺都不睡：“二點走趕的上吧，飛機會不會早到。”
    遲到可能有，早飛卻是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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