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沒課，任老師就提前溜了。
    溜號的事不常幹，偶而為之。先是去商場轉了一圈，又去市場買了些排骨和菜，一個人老是在外麵買著吃，總好像不是很舒服。
    買排骨自然是考慮到老趙，雖然知道老年人飲食要低脂低糖少鹽，但又總覺得無肉不歡。
    排骨都入了鍋，還是沒有拿定主意叫還是不叫，萬一推辭了又咋辦，任老師總算是嚐到了操閑心的無奈。
    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發了個信息，死老頭還說忙，怎麽這麽不解風情，真是一塊木頭，不，木頭還能摩擦生火，純粹是一塊剛從冰窟窿裏撈出來的石頭，又冰又冷。
    可這種冤念都是轉瞬即逝的，不來我就拍一鍋香氣四溢的排骨照片，看你饞不饞。反正他自己說過，小時候一年吃不了一頓肉，聞到肉香就流口水，老了還是饞肉。
    老趙進了門，早沒了先前的拘謹。任老師去了廚房，自己就從茶幾隔斷中取出煙灰缸抽起煙來，腦子裏還是在翻騰錢誌東說的事。
    不能不承認，內地的生意人，腦回路就是多一些。錢誌東的想法主要有三個方麵：一是完全走舍飼育肥的路子，不養殖基礎母羊，盡量降低繁育風險，從養殖戶或者羊販子手中收購適齡羔羊。二是快進快出，五十隻一批次，問隔半個月，隔離管理，做好應急處置和疾病防治。按育肥二個月出欄一批，存欄數不過四到五批二百多隻，加上飼料、不超過三十萬就能搞定，第三個月就能見效益。第三個是以外銷為主，完全拋棄c市當地骨肉不分的銷售方法，按部位冷鏈分割包裝，化整為零，適應外地人的食用習慣。
    不能不說，錢誌東是動了腦子認真思考了的。但這並不能成為說服老趙的理由。
    錢誌東說的這些，全是老趙十年前想法的翻版，有些是老趙做過了的，比如中藥防治，外銷為主，有些是老趙沒有來得及或者說條件不成熟沒有做的，比如冷鏈分工分部位精加工。
    題外話：任何一個計劃，在沒有實施前，是沒有辦法驗證其可行性程度的，雖然所有的項目首先必須有可行性報告。報告的目的是盡可能提高項目的可執行性，可實際上早就成了一級哄一級的遮羞布。報告時，盡可能的錦上添花，即使潛在的風險，也會妙筆生花成利益點。而那些審查報告的，又有幾個真正懂的或者是從懂的角度上去認真看的，不過就是交差。
    比如說，分期分批購進，應激預防和隔離觀察的難度就大大增加，羊的天性決定羊對外界條件的變化一定會產生應激反應，這是天性中不可避免的。即使在同一地區，不同種群的羊之間，攜帶的病毒不同，隔離時間通常都不應少於一個月，甚至更長，而此間的疫苗補種、疾病治療、適應恢複那是需要人力和時間的。
    可無論老趙如何解釋，錢誌東就認準了一條：有你老趙在就行。
    我他媽又不是羊祖宗。老趙腹誹。所以，幾乎天天被錢誌東纏著聊天的老趙，收到任老師的短信就借故跑了。
    任老師的廚藝還是很不錯的。純肋條清洗瀝幹後，先是用油煎炸後才入鍋翻炒，且隻用老抽上色，還加了粟子和豆腐，臨出鍋時才加了紅綠雙色菜椒，還放了幾片小芹菜葉，看著就饞人。主食卻是糙米和藜麥混合的米飯。
    “嗯，手藝不錯。沒想到還有這能耐。”老趙食欲大振。
    “那呀。湊合吃吧，請都請不來的。”任老師笑著。
    邊吃飯邊說話，任老師問忙啥，幾天見不到人的。老趙就說了錢誌東的事。
    對趙誌東這個人任老師是不熟悉的，對養羊更是一竅不通，所以隻是聽老趙說。
    “太煩人了。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非要幹這事，還一定要把我拉上，這幾天不是早上就是下午，明麵上是要我傳授經驗，一見麵就是要合夥，還把他那個女朋友吳麗叫上給我做工作。我這退休老漢啥時候這麽吃香了。”
    本來笑眯眯的任老師聽到吳麗兩個字，眉頭就皺了起來：“誰，吳麗？是不是原來發改委那個？”
    “不太清楚。好像是以前在發改委待過，和我又不熟，我向來不查戶口的。”老趙又夾了一塊排骨，卻是放到任老師碗裏：“別隻是讓我一個人吃，你也吃點。”老趙吃飯快，任老師還在細嚼慢咽中，他已吃完了。
    任老師卻是放下了筷子：“我說，養羊這事我不懂，幹不幹你自己琢磨，要我說，還是不幹的好，老了就要順應天命。但牽扯到這個吳麗，最好還是離遠一點。”
    “為啥，你不會想著我會和她有啥吧？”老趙開著玩笑。
    “你要是看上那樣的貨色，也坐不到我這裏來。我是怕你讓人家賣了，你還感激不盡。”任老師三下兩下吃了碗裏的飯，收拾了茶幾：“我先去洗澡。”
    老趙就納悶了，一向少說人非的任老師為啥聽到吳麗反應這麽大？
    故事肯定有，那個成年人沒有故事，不過是多與少、別人知不知道而已，不牽扯自己的老趙向來沒興趣，和吳麗見過多次麵，她不先開口，老趙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吃了一次飯，也是出於禮貌，十問一答的。
    可這次不一樣，和任老師有關。老趙就給楊國慶發了個短信：“錢誌東那個叫吳麗的女人啥情況？”
    楊國慶卻懶的打字，直接回了電話：“咋了，一個不夠忙，還要雙飛？”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老趙罵了一句：“錢誌東……”
    楊國慶卻打斷了他的話：“稍等。我出去再說。”
    聽著電話裏的嘈雜聲少了許多，楊國慶才說：“你說。”
    “老錢這幾天和狗皮膏藥一樣，非要和我養羊。那個吳麗也要摻和，就打聽一下品行。”老趙說。
    “怕不是這個原因吧，是不是你的任妹妹不高興了。”楊國慶打趣。
    “快緊說。”老趙隻能不答話。
    “他們是情敵。屈兵是從吳麗床上雙軌的。”
    老趙就沒了聲息。
    “我這會在正和他們吃飯。完了再說。”楊國慶掛了電話。
    任老師卻裹著浴巾直接進了臥室，臨進門，叫了老趙一聲：“洗澡去。把門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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