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還沒有來得及和任老師談，又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從靈山島回來的那天晚上，羊場的股東、同學盧海打來了電話，說是何明死了，想請他幫個忙。
    何明和盧海是幹親家，因為盧海的關係，老趙和何明很早就有了來往，但隻是認識，並沒有過多的深交。
    何明是開金店的，生意做到最大的時候，除c市外，在臨市、省城甚至外省都開過金店，這是十幾年以前的事了。那個時候的何明，是意氣風發的。對於一個下崗職工，能夠抓住時代的紅利，脫穎而出，成為再就業中的佼佼者，足以說明這個人的膽略、勇氣和能力都是常人不可及的。
    老趙他們羊場開辦的第二年，何明來找老趙了，說是要借戶貸款。
    本來羊場是不需要貸款的。何明說，現在金價波動，上漲趨勢明顯，壓貨是穩賺不賠的事，急需囤貨，但他名下的貸款額度超限了，能不能以羊場的名義貸款，他來擔保：“這個你不用擔心，貸擔同責，我這麽大的攤子，不存在還不上的問題。銀行己聯係好了，到時候誰用誰承擔本息。”
    老趙不大同意，盧海在中間做工作：“都是朋友，抱團取暖。”老趙就同意了，以羊場的名義貸了五百萬，貸款出來以後，何明卻又說他隻用三百萬。那個時候，羊場的效益還行，老趙也躊躇滿誌，有了擴大的心思，剩下的二百萬就羊場自己用了。擔保了兩年後，何明的生意卻一落千丈，關了好幾家金店，也不再給擔保，羊場掙的隻夠正常運行，本金一時還不了，老趙沒有辦法，才又找了齊玉擔保的。後來和何明就沒有了聯係。再後來，羊場關閉的時候，幾個股東卻隻還銀行貸款，不管老趙墊付的，這關係就自然冷了下來。算起來，近幾年，老趙和盧海也隻是偶爾通個電話，麵都見不著了，何明更是沒有了消息。就這兩年，老太太和老周不在，別說是何明，就是盧海也隻是來打個照麵就走的。算起來，何明要比老趙小五六歲，突然死了，就有些突然。老趙就問是什麽情況。
    盧海說了情況：何明生意雖然做的大，但都是輕資產經營，所有開金店的地方都是租來的，流動資金以貸款和個人入股為主，還有民間借貸。這幾年，金價有漲有跌，但房租和員工費用卻隻漲不跌，何明的生意就做的有點難了，民間借貸就沒有按時還上，幾個股東好幾年沒有分紅，就要撤資，算得上是雪上加霜，一個方麵，何明沒有錢退股，另一個方麵，何明也不想退股，股份不隻是利益共享，還要風險共擔的，後來就讓借貸的人告了，一番折騰下來，法院進入強製執行階段，何明卻以各種理由躲著不見，結果讓法院強製傳喚到庭以後，竟然在法院裏突發腦梗，沒有救過來。
    “那你的意思是？”老趙問盧海。
    “現在這個情況有些複雜。何明的老婆找法院協調呢，但你也知道，何明這一死，原來的各種關係，就撐不上勁了。雖說人死為大，但這種事，沒有了強硬的關係，是不好談的，所以就想請你出馬。”
    “我一個退休老頭，自顧不暇呢，那有什麽強硬關係。何況現在還在q市，近期回不去，孫子放暑假了。”老趙婉言謝絕。
    “老同學，何明的事是急事。別的不說，你說他現在走了，留下孤兒寡母，活著的人總歸還得活。我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要求不高，畢竟人是死在法院的，命總得給陪吧。可你也知道，胳膊終究扭不過大腿，我們在上麵的關係終歸有限，我知道你和尚書記關係不錯，隻要你幫著說一聲，讓他打個招呼，秉公處理就行了。我們的事完了再說。”
    “這種事，恐怕是不好說的。再說了，我和老尚隻是認識，他早調走了，現在連人在哪都不知道，怎麽打這個招呼？”老趙反問。
    “你還不知道啊，尚書記現在是省政協的副主席，前一陣剛宣布了的。要不然，我能給你打這個電話嗎？”盧海說。
    老趙就笑了：“你都知道他去哪了，可我連消息都沒有，你覺得這個關係，這種事，我能說得上話嗎？”
    盧海還是不依不饒的。老趙無奈：“我試一試能不能聯係上吧，什麽情況，我們再聯係。”
    “你最好是回來一趟，我給你掏路費。”有人找盧海，這才掛斷了電話。
    雖說是盧海的電話又勾起了老趙的往事，心裏不怎麽痛快，但知道老尚又重新安排了工作，也算是煩中有喜的事。和老尚聯係，是肯定的。但何明的事，老趙壓根都不想插話，不是因為何明死了，情分沒有了，而是對盧海的做法從心底裏感覺到不舒服。
    盧海算得上是老趙的發小，是高中同學中原來關係最好的幾個之一，羊場關閉以前，不隻是兩人不是兄弟勝似兄弟，而且兩家人常來常往，隔三差五都要串門走動的。但在羊場關閉的時候，盧海第一個說，你個人借貸的錢和羊場無關，後來完全就不理不睬了。老趙心裏就很有想法，我借的錢，全是通過盧海的老婆進了羊場賬的，盧海的老婆是會計管賬的，怎麽就和羊場無關了呢？這幾年來，老趙不是沒有動過打官司的念頭，而是打了官司又能怎麽樣呢？就是法院判了，也不能逼著人家賣房子去吧？最終的結果，無非是錢沒了，情也沒了，所以老趙就在心裏憋了一股氣，一直拖著，算是給各自留了點最後的顏麵。
    但盧海這麽不遺餘力的幫何明，也是有原因的。老趙後來才知道，羊場貸款何明用了的那一部分，是盧海的老婆在何明那入的股，是加了利息的。也就是說，盧海他們是在中間掙了差價的，所以對盧海就有了看法。何況，盧海和何明的老婆關係一直不清不楚的。
    接完了盧海的電話，老趙順手就給老尚發了個信息，卻是極為簡潔，隻有一個問號，然後，自己就坐在陽台上抽煙。
    任老師就問老趙：“誰的電話？”
    “我一個同學的。”順嘴就把何明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誰知道在書房加班的怡寧也聽到了老趙的話，人雖然坐在屋子裏沒動，聲音卻不小：“爸，你們還有聯係啊，你讓他坑的還不夠嗎？就在這老老實實呆著，你困難的時候，他們又在哪呢？”
    老趙就陰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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