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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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清脆卻帶著巨大驚喜和哭腔的聲音猛地響起,如同驚雷炸破了病房的寂靜。
視野艱難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安全屋那熟悉的天花板,暖色調的吸頂燈散發著柔和的光。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蓋著幹淨的薄被。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和……一股濃鬱的食物香氣?
我轉動眼珠,劇烈的頭痛和右手的灼痛讓這個簡單的動作都顯得無比艱難。
床邊圍滿了人。
離得最近的是青葵。
她那雙總是帶著任性和狡黠的大眼睛此刻瞪得溜圓,裏麵盛滿了巨大的驚喜和未幹的淚水,小嘴微張著,剛才那聲驚呼顯然是她發出的。
她手裏還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碗,濃鬱的肉湯香氣正是從那裏散發出來。
在她旁邊,是江知返。
他騷包的栗色卷發有些淩亂,臉色帶著熬夜的疲憊,但那雙桃花眼裏此刻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手裏緊緊攥著他那顆從不離身的水晶球“星軌”,球體正散發著極其不穩定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微光。
他似乎想說什麽,卻被巨大的驚喜堵住了喉嚨。
舒遊就站在江知返身側,他永遠是團隊中最沉靜的那個。
此刻他眉頭緊鎖,眼神專注而銳利,一隻手已經搭在了我的手腕上,一股溫和卻帶著探查意味的翠綠色能量迅速順著手臂蔓延開來,試圖安撫我體內狂暴的能量亂流和劇痛。
他的臉色同樣帶著疲憊,但動作沉穩依舊。
稍遠一點,靠牆站著的是陳晨。
他深藍色的工裝夾克敞開著,抱著雙臂,岩石般的臉龐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睛正牢牢鎖定著我,裏麵翻湧著如釋重負的沉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存在感。
而我的左手……正被一隻滾燙、帶著薄繭、卻無法控製顫抖的手,死死地、近乎蠻橫地攥著!
我艱難地側過頭。
方奕。
他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身體前傾,離我極近。那張總是如同冰封雪山般冷硬、銳利的臉龐,此刻……寫滿了令人心悸的憔悴。
深刻的疲憊如同刀刻斧鑿般烙印在他眉宇之間,眼窩深陷,布滿了濃重的、化不開的青黑色陰影,仿佛連續熬了無數個日夜。
臉頰似乎消瘦了許多,線條顯得更加嶙峋、冷硬。嘴唇緊抿著,毫無血色,甚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而那雙眼睛……
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冰冷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布滿了猙獰的血絲!
那血絲並非憤怒,而是長時間高度緊張、擔憂、恐懼到極致的證明!此刻,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死死地、死死地鎖定在我的臉上!
裏麵翻湧著如同海嘯般洶湧澎湃的情緒——極致的震驚、不敢置信的狂喜、失而複得的巨大衝擊、以及深不見底的、幾乎將他淹沒的後怕!
那眼神,仿佛他守護在床邊,眼睜睜看著我在一場毫無征兆的昏迷中,靈魂一點點被抽離,滑向永恒的黑暗深淵。
而此刻,他終於將我從那邊緣拉了回來。
“辛……容?”
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生怕驚碎了眼前幻夢般的脆弱。
攥著我左手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傳遞著無法言喻的恐懼和……失而複得的巨大力量。
“方……奕……”
我的聲音同樣幹澀嘶啞,每一個字都牽扯著靈魂的劇痛和記憶的沉重。
湧入腦海的,不再是失憶後重新認識的片段,而是完整的、沉重的、帶著死亡冰冷氣息的過往!
永夜回廊的絕望黑暗……診室停屍台那冰冷的幻象……方奕陷入自毀狂暴時赤紅的雙眼和那聲撕心裂肺的嘶吼……我用盡生命將他拉離毀滅路徑……最後襲來的、吞噬一切的漆黑能量束……永恒的黑暗降臨前,方奕那張寫滿驚駭絕望的臉……以及陸遙眼中瞬間熄滅的、化為空洞死寂的光……所有的畫麵,所有的情感,如同海嘯般衝擊著剛剛複蘇的意識,右手掌心的灼痛也隨之加劇!
“呃!”
我痛苦地蜷縮了一下,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
“辛容!”方奕的聲音瞬間繃緊,帶著驚懼。
“別動!”
舒遊沉聲道,搭在我腕上的手翠光大盛,那股溫和的能量如同最堅韌的藤蔓,強行梳理著我體內混亂的能量流,壓製著記憶融合帶來的靈魂衝擊。
“他在融合……非常龐大的記憶數據!精神力波動極其劇烈!右手……是他的記憶錨點,也是痛苦源!不要刺激他!”
融合記憶?龐大數據?痛苦錨點?
床邊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他們終於明白,辛容在贏得排位賽、得到所謂的“記憶獎勵”後陷入的昏迷,並非簡單的副本消耗過度,而是在經曆一場凶險萬分的記憶洪流衝擊!
“……你……”青葵的聲音帶著哭腔,手裏的湯碗差點打翻,被江知返眼疾手快地接住。
江知返看著自己手中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炸裂的水晶球,又看看床上痛苦不堪的我,臉色煞白。
“星軌……星軌之前瘋狂預警……指向‘過去的深淵’……原來……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之前占卜到的凶險,並非副本,而是辛容即將麵對的、來自自身過去的記憶風暴!
陳晨沉默地向前一步,雖然沒有言語,但他沉穩的存在本身,就帶來一種安定的力量。
方奕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他依舊死死攥著我的手,目光卻如利刃般射向舒遊,裏麵充滿了後怕和未消的驚怒。
“隻是接受記憶,那他為什麽會昏迷了這麽久?”
“三天兩夜。”
舒遊的聲音帶著疲憊。
“你一直守在這裏,幾乎沒合眼。我們輪流看護,但他的精神力像被鎖在風暴中心,我們隻能勉強維持他身體的基本狀態,無法深入。”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現在看來,那‘獎勵’……根本就是一個凶險的陷阱。係統想用他過去的記憶……徹底摧毀他現在的意識!”
方奕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徹骨!周身散發出一股凜冽的殺意!
攥著我的手卻下意識地更緊了些,仿佛怕我再次被那記憶的深淵拖走。
就在這時,記憶融合的劇痛似乎達到了一個峰值!
永夜回廊最後那冰冷、虛無的死亡觸感,如同跗骨之蛆,伴隨著右手掌心炸裂般的灼痛,狠狠攫住了我的意識!
“呃啊啊——!”
我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起來!
“辛容!!”方奕驚怒交加,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將我按住!
“別硬來!他在對抗!”
舒遊急喝,翠綠色的光芒暴漲,試圖穩定我的精神核心!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一隻滾燙、帶著驚人力量卻無法控製顫抖的手臂,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力道,猛地將我整個上半身攬了過去,緊緊箍進了懷裏!
是方奕!
他單膝跪在床邊,將我死死按在他滾燙的胸膛上!
那力道大得驚人,緊得幾乎窒息!
骨頭都在發出呻吟!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如同失控的戰鼓,在我耳邊瘋狂擂動!
那灼熱的、帶著血腥和硝煙味道的氣息瞬間將我包裹!
“辛容……辛容……撐住……看著我!”
他一遍又一遍地、如同困獸般在我耳邊低吼著我的名字,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無措!
他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仿佛抱著的是隨時會消散的沙礫。
那一年前在永夜回廊失去我的巨大恐懼,在這一刻被完全引爆,席卷了他所有理智!
“我在……方奕……我在……”
我艱難地抬起沒有劇痛的左手,摸索著撫上他緊繃如鐵的背脊,感受著他賁張肌肉下壓抑的滔天恐懼和戰栗。
冰冷的死亡記憶與此刻滾燙的、真實的擁抱形成最強烈的對衝,右手那象征終結的烙印劇痛,似乎也被這洶湧的情感和真實的體溫暫時壓製下去一些。
“不準……不準再……”
方奕的聲音哽在喉嚨裏,後麵的話語被巨大的情緒淹沒,化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嗚咽。
他將臉深深埋在我的頸窩,滾燙的液體瞬間濡濕了我的皮膚。
那不是汗水。
是淚。
這個如同鋼鐵鑄就、在絕境中也能殺出一條血路的男人,這個總是將脆弱深埋於冰冷外殼之下的孤狼……此刻,在我掙脫記憶深淵、掙紮求生的懷抱裏,無聲地、劇烈地……哭了。
滾燙的淚水灼燒著我的皮膚,也灼燒著我的心。
它無聲地訴說著這三天兩夜他守在床邊,看著我在昏迷中痛苦掙紮卻無能為力的煎熬,也勾連著一年前在永夜回廊失去我時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的每一次“離開”,都如同在他靈魂上刻下最深的傷痕。
“對不起……”千言萬語,最終化作沉重的歉意。為我的昏迷,為他承受的痛苦。
“閉嘴!”方奕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深藏的後怕。
“不準說!不準再……離開我的視線!”
他的霸道,源於最深沉的恐懼。
“嗯。”我用力點了點頭,迎著他灼熱的目光,給出承諾。
病房裏陷入一片寂靜。
隻有我粗重的喘息、方奕尚未平息的哽咽,以及其他人壓抑的呼吸聲。
青葵捂住了嘴,淚水無聲滑落。江知返緊緊攥著水晶球,指節發白。
舒遊疲憊的臉上帶著深深的動容。陳晨沉默地望著我們,眼神複雜。
過了許久,方奕劇烈的顫抖終於漸漸平息。他依舊緊緊抱著我,力道卻不再那麽令人窒息,帶著一種失而複得後的小心翼翼。
他緩緩抬起頭,用指腹極其笨拙地、帶著薄繭,擦去我額角的冷汗。
“都想起來了?”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穩定了許多,眼神銳利地探尋著我的眼睛深處。
“嗯。”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沉靜,帶著曆經生死和記憶風暴後的深邃。
“全部。永夜回廊……‘死亡’……陸遙……”
提到陸遙的名字時,我的聲音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那個曾經溫潤如玉的隊友,那個在我“死亡”瞬間眼神崩塌的朋友……如今,竟然是,堯鷺?
方奕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殺意一閃而逝,隨即被更深的擔憂取代。
他顯然也想到了陸遙,想到了這個導致辛容“死亡”、並可能因此徹底黑化的舊友所帶來的潛在威脅。
“右手……”
我抬起那隻烙印著死亡記憶的手,掌心處,那道猙獰的、仿佛被無形火焰灼燒過的暗紅色疤痕,此刻正散發著微微的、不祥的餘熱。
“是那道能量束留下的?”
舒遊走過來,翠綠色的光芒小心翼翼地籠罩著我的右手,仔細探查著。
“不僅僅是物理傷痕……更像是一種……概念性的烙印。它連接著你那段‘死亡’的記憶,也……可能成為係統定位你的標記。”
定位標記?眾人的心猛地一沉。
係統所謂的“獎勵”,果然包藏禍心!
就在這時——
“嘀嘀嘀!嘀嘀嘀!”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在安全屋內響起!
牆壁上鑲嵌的、原本顯示著平靜數據的監控屏幕瞬間被刺眼的紅色覆蓋!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急促地回蕩在房間內:
【警告!偵測到高維能量異常波動!】
【警告!空間坐標暴露!】
【防禦協議啟動失敗!未知入侵源鎖定中……鎖定目標:辛容……】
安全屋的燈光瞬間變成了閃爍的紅色警報燈!
“是係統!”
江知返失聲驚呼,手中的水晶球“星軌”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紅光,瘋狂旋轉。
“它在追蹤容哥手上的烙印!它來了!”
窗外,原本模擬著寧靜黃昏景象的全息投影瞬間消失,露出了安全屋外冰冷的金屬通道牆壁。
通道深處,傳來令人心悸的、如同重型機械移動的沉重腳步聲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