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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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白夜,外麵發生了這樣的事,你也能束手旁觀嗎?十二詔刀中出現的背叛,你也毫不在意嗎?”
白長夜出聲質問道,金色的眼眸中帶著一絲不解。
北辰白夜聞此,不由得輕笑一聲“我從來沒說過,執掌詔刀的人一定要效忠於北辰帝國,就像北辰寂曾經說過的,十二詔刀其實並不團結,他們有自己的想法和要做的事。”
北辰白夜的聲音不高,卻像雪原上刮過的北風,吹得心海中燭火齊齊低頭。
“你以為詔刀是鎖鏈,其實它們從來都是十二道各自奔湧的河。隻要河道還在,水便不算背叛,隻是換了個方向。”
“倒是你,”北辰白夜抬眼,眸色深得映不出任何燈火,“白長夜,你以什麽身份質問我?這個白長夜的師傅?還是異世界的龍裔?亦或者,一個被此世命運裹挾的人?”
白長夜沉默了片刻,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仿佛被那一句“你以什麽身份質問我”刺中了某根神經。
“為什麽沉默了?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白長夜緩緩抬起眼,金色的瞳孔裏像燃著兩簇將熄未熄的火。
“……也許,我隻是個失敗者。”他聲音低啞,卻帶著刀鋒劃破血肉的鋒利,“一個沒能守住自己弟子、也沒能守住故鄉的失敗者。”
“失敗者?”北辰白夜輕聲重複,像在咀嚼一塊帶血的生肉,“那便該學會低頭。失敗者沒有資格質問風向,隻能被風卷著走。”
白長夜卻忽然笑了,笑得肩頭微顫,笑得指節泛白。他抬手,慢慢解開胸前那枚鏽跡斑斑的銅扣——那是一枚龍形扣,龍瞳處嵌著碎裂的紅寶石,像幹涸的血痂。
“低頭?”銅扣落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一聲。白長夜的金瞳裏,那兩簇火終於轟然炸開,“我低頭過——在舊日審判那時。”
“舊日審判”四字一出,燈火猛地一抖,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脖子,發出垂死的“劈啪”聲。
銅扣滾到北辰白夜靴邊,龍瞳裏碎裂的紅寶石映著他冷白的下顎,像一粒結痂的星。
“說回最開始的話題吧,我確實不在意,因為無論如何,這都是棋局的一環,而我作為執棋者,需要在意棋子嗎?”
白長夜沒有彎腰去撿那枚銅扣。他隻是盯著它,像盯著一截被雷劈斷的龍骨,殘燼裏還跳著不肯熄滅的火星。
“話是這麽說,但你活了這麽久,再怎麽樣,也該對他們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吧,別告訴我,連這一絲一毫都沒有。”
“感情?”北辰白夜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像冰棱墜地,碎得毫無溫度。
他俯身拾起那枚銅扣,指腹擦過碎裂的紅寶石,一粒殘存的星芒刺進皮肉,血珠滾出,卻凝在半空,被寒氣凍成一顆細小的紅冰。
“白長夜,你問我有沒有感情——”
他把那粒紅冰舉到燭火前,火舌舔上去,冰與血同時融化,啪嗒一聲落在地麵上,像極了一滴遲到的淚。
“當然有,隻是你,你們沒辦法理解而已。啊,讓我好好想想,上一次流淚是在什麽時候。”
北辰白夜垂下手,指尖那一點濕痕早已蒸散,像從未存在過“誒呀,差點忘了,誕生這麽久以來,我確實沒流下過一滴眼淚。”
白長夜低頭,看著那枚銅扣——龍形扭曲,碎裂的紅寶石在燭影裏像幹涸的血痂,又像一顆不肯瞑目的眼珠。
他忽然伸手,卻不是去撿,而是並指如刀,在自己左臂上輕輕一劃。“嗤——”血線迸開,卻不是尋常的赤紅,而是一縷帶著金屑的、近乎透明的液體,落在氈毯上竟發出極輕的“叮”響,像琉璃墜地。
白長夜沉默了,他早該想到的,麵前的神,怎麽可能會流淚,怎麽可能為人流淚。
“你說得對,失敗者沒資格質問風向。”他抬眼,金瞳裏燃著兩簇幽冷的火,卻不再跳動,隻是寂靜地燒,“可風若吹滅了我的火,至少也要留下一點灰。”
北辰白夜垂眸,目光落在那滴金色血珠上。血珠並未滲入地麵,反而緩緩滾動,像被無形之手托舉,一路滾到銅扣旁,“叮”地一聲嵌進龍瞳的裂縫裏。
“龍的精血?哼,你把這東西都留給白長夜了,那看上去,你對你這個徒弟,很是滿意。”
銅扣吸飽了那滴金色,龍瞳裏碎裂的紅寶石忽然亮起一簇極細的光,像深夜裏被重新點燃的烽火。
“你仍然覺得白長夜可以贏我嗎?仍然願意為這個不存在的結局添磚加瓦,這不過是徒勞無功,畫蛇添足。”
白長夜沒有回答。他隻是看著那枚銅扣,像看著一座被雪埋了千年的城。龍瞳裏的光越來越亮,亮得幾乎要燒穿氈毯,燒穿整座大帳,燒穿這局棋。
“徒勞?”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像雪崩前的第一聲裂響,“北辰白夜,你活了這麽久,難道還沒學會——”
他伸手,指尖在那滴金色血珠上輕輕一點。
“——火可以滅,灰可以散,但有人會把灰裏的火星,帶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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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扣忽然發出一聲極輕的顫鳴,像龍在深淵裏打了個滾。那顫鳴迅速擴大,化作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蕩過心海中每一寸空氣。燭火被壓成極細的一線,像被刀背刮過的冰,隨時會斷。
“白日做夢,你和他一樣固執,該說真不愧是不同世界裏相同的人嗎?”
北辰白夜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地俯視那枚銅扣。漣漪已卷至他靴底,像雪崩前最後一層薄殼,隨時可能炸裂。他卻不動,隻抬手,指尖在虛空一劃。
一縷蒼白色焰光自他指縫滲出,像從冰縫裏抽出的極寒之髓,甫一出現,便將心海內溫度硬生生再削三分。燭火嗤的一聲,徹底熄滅。黑暗裏,隻剩那滴金色血珠在龍瞳中孤燃,與北辰白夜的蒼白火對峙,像兩粒互相吞噬的星。
“白長夜,你教給他的,就是這種小火星?”
他語氣輕慢,指節卻微微收緊。蒼白火化作一條細線,倏地纏住銅扣,欲將那簇金色一口吞沒。
然而下一瞬,龍瞳內的金火竟順著白線逆流而上,像熔金灌入冰縫,發出細密爆裂聲。北辰白夜眉心第一次蹙起——那火裏,不止有龍血,還有一縷極淡、卻極倔強的黑,像被歲月碾碎的夜幕殘渣。
“即便如此,他也終將燃起更熱烈的薪炎,將你帶來的黑夜照亮。”
北辰白夜不禁冷笑,笑語盈盈的看著眼前無比自信的人“是啊,在你們眼裏,我是黑暗,我做的都是不好的,我就是一個罪惡的大反派。”
“可黑暗不是罪名,”北辰白夜抬指,將那縷逆流而上的金火輕輕掐滅,指縫間隻剩下一粒冷灰,“它隻是光未曾抵達的序言。”
大帳驟然寂靜。銅扣上的龍瞳裂縫裏,那粒金色血珠被蒼白火凍成琥珀,像一枚被時間遺忘的化石。
白長夜垂眸,指節仍保持方才點火的姿勢,卻再也感應不到銅扣的脈搏——他與它之間最後的血脈連線,被北辰白夜一刀切斷了。
白長夜的手指懸在半空,像一截被凍住的枯枝。銅扣上的龍瞳已徹底黯淡,那粒金色血珠被蒼白火煉成死灰,再無聲息。他卻忽然笑了,笑得極輕,像雪原上最後一片雪落下,壓斷了某根誰也聽不見的弦。
“你說得對,”他低聲道,聲音裏第一次沒有刀,也沒有火,隻剩一片被風吹平的沙,“失敗者連灰都不配留。”
北辰白夜沒有接話。他垂眸看著那枚銅扣,像看著一枚被釘死在標本框裏的蝶。蒼白火已收回指縫,隻剩一點冷意還留在空氣裏,像餘韻未散的喪鍾。
“話又再次說回來,十二詔刀裏反水的是千之詔刀,你知道他為什麽反水嗎?白長夜。”
“千之詔刀?”白長夜收回枯枝般的手指,抬眼,金瞳裏映著北辰白夜那副“一切盡在掌中”的神情,“為什麽?”
“她呀。”北辰白夜故意拖長尾音,“一廂情願而已。”
“一廂情願?”白長夜低聲重複,像把這三個字放在齒間磨碎,“千之詔刀……那個連名字都換成‘千’的女人,也會為了一廂情願掀翻棋盤?”
“她想要的,是把其餘十一把詔刀的權能奪走,然後,把它們交還於我。”
“——交還於你?”白長夜的聲音像鈍刀刮過冰麵,啞而冷,“千之詔刀把其餘十一把權能挖出來,隻為捧到你麵前?北辰白夜,你憑什麽篤定她獻的不是貢品,而是匕首?”
北辰白夜低低地笑,笑聲在死寂的帳心激起一圈看不見的漣漪。
“因為她的一廂情願裏,裝著與我同樣的舊賬。”他抬手,蒼白火在指尖重新凝成一瓣薄如蟬翼的刃,輕輕劃向虛空。
火刃所過之處,竟拉開一道幽暗的縫隙——像一頁被撕下的黑夜,背麵透出另一個世界的光。
縫隙裏,浮出一枚殘缺的刀尖。刀尖通體剔透,卻布滿蛛網般的血紋,像被千次萬次的執念啃噬。
白長夜瞳孔驟縮——他認得那紋路,那是“千之詔刀”的本命鱗紋,唯有刀主瀕死時才會浮現。
“瀕死?”白長夜的聲音像鈍器碾過冰碴,嘶啞得幾乎聽不出原本的清越,“你拿她的命,賭她的一廂情願?”
北辰白夜兩指拈著那截殘刀,像拈著一片凍僵的蝶翼,眸底卻泛起近乎溫柔的漣漪。
“賭?”他低低地笑,笑聲裏帶著霜刃刮過玻璃的脆響,“白長夜,你我都清楚——千之詔刀從踏進這局棋的第一天,就把自己的命押在了桌角。她賭的不是我,是‘未來’。”
“未來?”
“一個……沒有十二席的未來,一個由我主宰的未來。”
“——一個沒有十二席的未來?”白長夜的聲音像鈍器裂冰,卻帶著奇異的平靜,“北辰白夜,你確定那未來裏,還有她自己的位置?”
北辰白夜指尖微挑,那截殘缺的刀尖便懸在二人之間,血紋像活物般蠕動,映得他眼底也 爬滿蛛網。
“她不需要位置。”
他輕聲道,仿佛在陳述一條再自然不過的公理,“她隻需要——我允許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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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許?”
白長夜忽然抬手,指尖劃破空氣,竟生生探入那道幽暗縫隙。
噗——
裂帛般的悶響,他的指骨被縫隙邊緣的蒼白火削去一層皮肉,血珠滾落,卻未墜地,而是被縫隙裏湧出的黑暗一口吞沒。
他卻不管,五指猛地收攏,像要從那頁黑夜背麵拽出某個尚未咽氣的靈魂。
“你拽不到的。”北辰白夜兩指一錯,那截殘刀“叮”地碎成三瓣,像凍裂的琉璃,各自旋出一圈蒼白的火紋,把縫隙邊緣燒得卷曲發黑。
黑暗裏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像某個女子在遙遠長廊盡頭回身,衣袂拂過塵埃,卻來不及留下影子。
白長夜指骨上的血珠驟然凝固,化作一粒金黑色的晶砂,被縫隙“咕咚”一聲吞沒。他抽回手,指背已見森白,卻不見血,仿佛那一塊肉被世界直接“刪除”。
“我即便需要收回十二詔刀的權能,也不需要她代勞。”
“——她若死了,那十一把詔刀隻會更快覺醒‘自我’,到那時,你連談判的籌碼都沒有。”白長夜甩了甩手,森白的指骨外迅速纏上一層淡金色的霧,像龍類在蛻皮,轉瞬又恢複完好。
他抬眼,瞳孔裏那兩簇早已不跳動的火,此刻卻凝成一線,比刀更薄,比夜更黑。“北辰白夜,你方才說——‘允許她存在’?”
他向前一步,靴底碾過那枚銅扣,龍瞳裏被凍成琥珀的金色血珠“哢嚓”一聲碎成齏粉。
“可你算錯了,一廂情願的盡頭,從來不是‘被允許’,而是‘被記起’。”話音落地,大帳四壁忽然響起細密的“沙沙”聲,像雪粒在帆布另一麵急速爬行。
北辰白夜眉心第二次蹙起——那聲音他認得,是“千之詔刀”獨有的鱗紋在共鳴每一片刀鱗,都是她親手從舊日戰友的屍骨上刮下來的“記憶”。
她若死,那些記憶便無主,會順著血脈爬回每一個“弑刀者”的夢裏,永無寧日。縫隙尚未閉合,黑暗背麵忽然亮起一簇極細的白,像有人從很遠的地方劃了一根火柴。
火光裏,隱約出現一道女子的剪影,披風獵獵,袖口繡著半截“千”字。
她背對二人,抬手,似在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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