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幸虧巧兒還不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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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思衡診過了脈,又將鳳姐兒那隻手捉在掌中,瞧著指甲蓋上的月牙,頭也不抬的嘀咕一句:
    “氣血還是虧空了些...是你親哥哥?”
    雖瞧著像是在看診,隻是手被他這麽拿著觀瞧把玩,鳳姐兒多少仍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原是個利落的性子,平日裏管家,與人見麵往來,素來幹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的,如今卻隻覺古怪的緊,腳指頭在鞋子裏頭扭來扭去
    分明是她自己約的人,當下卻反倒有點想落荒而逃。
    自上回趙姨娘的事情後,鳳姐兒便不再躲著他,兩人反倒更比先前親近了些,連鳳姐兒能容忍林思衡對她“冒犯”的底線都拉下去不少。
    兩人自然都不去說破,這也是一點心照不宣的小默契。
    倘若叫鳳姐兒知道,那寶藥不過是香菱的一顆零食,也不知道會不會惱羞成怒,然後撓自己一臉的印子...
    略微掙了掙,見他不肯放,屋裏除了平兒,又沒別的人在,鳳姐兒這才強迫著自己不去多想,有些別扭的擰了擰腰肢,暫且由得他去,臉上泛著些可疑的紅潤,嘴裏卻隻拿正事來說:
    “自然是我親哥哥,曉得你忙,也沒有拿外人的事來勞煩你的道理,怎麽樣,行是不行的,你給個痛快話。”
    林思衡仍捏著鳳姐兒蔥嫩可愛的指尖翻瞧,隨口問道:
    “可有功名在身?”
    鳳姐兒嘴一撇:
    “他哪裏來的功名,平日裏書也不肯多看的,隻是人還算機靈,你好歹給我個麵子才是。”
    林思衡便笑道:
    “用了你王家幾回船,也該給些回報。隻是既是你王家的人,如今你二叔回了京,不去投奔他,怎麽反倒來找我要前程?”
    鳳姐兒挑著眉頭,覺得有點癢,將正撓著自己手心的那根手指一把攥住,輕輕掐了掐,不滿道:
    “沒良心的,你要說我是指著你要什麽報答,那就當我沒提,拿這話來堵我,白白的叫人心寒。
    我原也想著,就叫他去投靠了二叔也使得,隻是這些日子二叔家裏事情多,這幾日才見完了客,轉頭又說要給我那堂妹辦喜事,樁樁件件的趕在一起,忙的腳不沾地,怕也顧不得他。
    說來我正納悶呢,這結親不是件小事,日子竟就定在一個月以後,雖說早定了婚約,又不是小門小戶的,也沒有這樣急切的道理。”
    林思衡低笑一聲,王家與保寧侯家的親事,本就是崇寧帝從中撮合,如今王子騰差事沒辦好,正是聖眷不穩的時候,他豈能不著急?
    況且自衛川“立功”回京,加了都督府的虛職,下了左哨軍權,如今左哨正在保寧侯手裏,正是好大的臂助,早一日將這婚事辦了,有這麽一個手握重權的親家在,王子騰自己的地位也穩固些。
    “這自是你那二叔的考量,你操這心做什麽,難不成是準備替你堂妹去瞧瞧新郎官?”
    鳳姐兒見他嘴裏沒個好話,一句比一句氣人,當即啐了一口:
    “我不過是這麽一說,本就不與我相幹,多不過搭上份禮罷了,再胡言亂語,下回若有什麽事托我,我可不答應了。”
    林思衡疑惑的看她一眼,笑道:
    “你且說說,我還有什麽事要托你?”
    鳳姐兒冷笑一聲:
    “前兒我去瞧二丫頭,倒撞見她在繡帕子,一對鴛鴦活靈活現的,我看著也喜歡,她還不肯送我,也不知道是給誰的;三丫頭聽說是又得了什麽好故事,改天我也去問一問;還有寶丫頭...”
    一邊說話,一邊作勢要走,林思衡連忙將鳳姐兒一隻手拉住,按著她坐下,擦了擦額角的虛汗:
    “不過與你開個玩笑,怎還當真了不成?憑著咱們的交情,你的麵子我自是要給的,等他上京,你叫他來見我就是了。
    隻是我可將醜話說在前頭,到我手底下,可沒有白吃油水不幹活的好事。
    回頭叫他到營裏暫且任個百總,倘若立馬給他個高位,他也難服眾,反倒不好,若能吃得下苦頭,往後也自有他的好前程,您老人家覺著如何?”
    鳳姐兒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又忍住,另一隻手的指尖往林思衡胸前輕輕戳了戳:
    “那咱們可說好了,到時候他進了京,人可就交給你,我也不多與你客氣...
    你可仔細著些,叫老祖宗知道你在園子裏弄這樣花樣,才有你的好呢~看你胡亂招惹,以後可怎麽交代~”
    林思衡也勾了勾嘴角,側過身子,將鳳姐兒兩隻手一並攥著,低聲道:
    “一點小事,也不用你謝來謝去的,隻是你知道,我在外頭規矩重,他若事情辦的不好,回頭我要罰他,你可別來求情,這也是為你哥哥好,這道理你該明白。”
    鳳姐兒也知自己那哥哥的紈絝性子,真是如此,隻怕難免要吃苦頭。
    略蹙著眉頭想了想,也還是點了點頭,還待再說些旁的,餘光一瞥,就見門框邊上探出個小腦袋,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倆瞧。
    兩人都唬了一跳,各自把手鬆開,正襟危坐,儀態莊嚴。
    巧兒扶著門框邁步進來,嘴裏含著塊冰糖,咕噥一聲,左右瞧瞧,便舍了自家娘親不要,小短腿倒騰兩下,就往林思衡膝前一趴。
    林思衡輕咳一聲,也忍不住老臉一紅,將巧兒抱起在懷裏,與她說幾句幼稚話,又從袖子裏掏出個竹蜻蜓陪她玩兒。
    鳳姐兒探頭再望了望,見巧兒後頭沒旁人跟著,便知這丫頭必是睡醒了,自己摸到裏頭來,略微鬆了口氣,隱晦得瞪了平兒一眼:
    ‘你是怎麽安排的?怎的也不叫人看著!’
    平兒方才一直把頭埋著,隻當自己不在,這會兒見鳳姐兒瞪她,她才輕輕咬著嘴唇,也瞪還過去:
    ‘你還說我呢!虧得大姐兒還不記事,不然看你怎麽說!’
    鳳姐兒一陣心虛,到底是沒理,臉紅的跟熟透的蘋果似的,不再搭理平兒,扭過頭來瞧自家閨女,見那兩個玩的熱鬧,忍不住笑道:
    “虧得你樂意陪她,這丫頭如今對你,倒比我這當娘的還親。”
    林思衡略笑一聲,“譏諷”道:
    “原是你二奶奶事忙,怪得誰來?”
    鳳姐兒便又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林思衡又說了兩句,答應了巧兒明兒得空再來瞧她,便不再多留,打道回府,心裏頭仍忍不住覺得好笑:
    鳳姐兒口中那個要上京的哥哥,八成便是那個叫做王仁的。
    這蠢女人,旁的事情上倒精明,碰著自家人,卻隻管盡心盡力,人還未進京,已先替他考慮起前程來,也不瞧仔細,這是個何等樣人品。
    若按著原本的路數,這人著實不是個好東西,說是親兄長,卻半點不拿鳳姐兒當妹妹看,實打實的忘仁無義之輩。
    不顧鳳姐兒平日裏對他多有照顧,隻因記恨著鳳姐兒有一回不曾借他銀子,待鳳姐兒落了難,好不容易托著紅玉,將巧兒托付給他照料。
    實指望他帶巧兒回金陵,可憐這丫頭,竟被自己親舅舅在路上就給賣進了妓館裏頭。
    巧兒那判詞裏頭的“狠舅奸兄”,說的便是這等畜牲。
    如今自然再不至於有這樣的事情,便憑著巧丫頭與自己的這般親近,倘若這人不往自己跟前湊也罷了,自己原也沒心裏理會這麽個小嘍囉。
    可若真到自己門下,到時候犯了軍法,揭了他幾層皮,卻也不過是捎帶手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