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賈寶玉豔詩得香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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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回京,賈家也熱鬧一場,寶玉卻因麵上燙傷,情知貌醜,不願出門,王夫人也勉強不得。
又道園子裏的姐妹姑娘們,無不天真爛漫,嬉笑可愛,自己受了回傷,雖都來探望過一回,到底皆不曾久留,自己當下也不好走動,隻得靜養,更難免不自在。
便隻覺得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整日裏悶悶不語,提不起神來,襲人哄了幾回,也實在沒有辦法。
獨有一個小廝,叫做茗煙的,向有幾分機靈,是寶玉跟前頂得用的,見寶玉如此,便欲為其“分憂解難”,無奈左思右想,因寶玉本是頑劣取樂慣了的,也沒新鮮法子。
末了才想起一樁,道寶玉斷是沒有瞧過的,便尋了一書坊,買了許多小說角本,這些書說的不是旁的,卻盡是飛燕、合德、武則天、楊玉環之流的外傳或豔情話本。
寶玉先前果然不曾瞧過這些,一看見便如獲珍寶,日日躲在書房裏頭細瞧,茗煙見他癡迷,卻又擔心起來,連道:
“二爺切不可拿到後院裏去,叫老爺知道,我可吃不了兜著走呢。”
寶玉也不肯聽,隻暗地裏指使茗煙另在多搜羅些旁的,還專以淺白過露的為好。
襲人並不認字,見寶玉日日待在書房裏頭,隻當寶玉用功,十分歡喜,愈發照料精細,再說與王夫人知道,也大喜過望。
如此過了些時日,臉上傷勢漸有好轉,寶玉因懼王子騰威嚴,也並不太想去拜見這個舅舅,恰好薛蟠因王家女婚事將近,被薛姨媽召了回來,叫上幾個朋友,要尋寶玉一同出去吃酒。
寶玉本已待的懶倦無聊,自然應下,便隨薛蟠一道去了家名為“錦香院”的妓館,這裏的頭牌,喚作雲兒的,正是薛蟠的相好。
待人到齊,計有賈寶玉,薛蟠,馮紫英,蔣玉涵等四人,飲了幾盅酒,那薛蟠三杯下肚,便已忘形,拉著雲兒的手笑道:
“這些曲子聽得膩了,你把體己的新樣兒小曲,唱來我們聽聽。若唱的好,我吃一壇酒,另多給你賞錢。”
這雲兒本是風月場裏的紅倌兒,自沒什麽好計較的,便唱了首當下流傳的豔曲,類似後世的《十八摸》,幾人聽了,都覺得高興。
連寶玉也道新鮮,還細細的品味了兩句,他這些日子看多了那樣的書,當下又身處這等地方,調笑無忌的,更有些躁動起來,竟忍不住吟出一首豔詩來,道是:
“茜紗窗底汗脂融,芍藥洇側玉股豐。
漫撫酥胸欺素雪,輕銜朱櫻醉芳叢。
金簪斜落青絲亂,玉粳微張胭脂濃。
最是雲收雨歇後,嬌軀猶顫見殘紅。”
一詩吟罷,寶玉恍然回神,見眾人都瞧著他,寶玉本覺不妥,暗自懊惱,不料眾人霎時間竟都拍掌叫好,一同的稱讚起寶玉的文采來。
這些人平日裏本是玩多了花樣的,不但不忌諱,反起哄叫他多寫,寶玉得了吹捧,漸漸有些得意,卻也謙辭叫眾人起先。
眾人也不推托,各自嬉笑著吟了三兩句怪詩,皆是說的男女之事,連薛蟠也被逼著胡編了首打油詩。
當中蔣玉涵道了一句“花氣襲人知晝暖”,薛蟠正因詩寫的不好,被那雲兒刁難罰酒,忙起哄道:
“了不得,了不得!竟說起這等寶物來,該罰他酒!”
蔣玉涵一時驚奇,問是何故,薛蟠便笑道:
“襲人如何不是寶物?你們不信,隻管問他,那原是他身邊第一等的大丫鬟!”
寶玉先前吟起那詩,也正是想的襲人,當下隻得訕笑一二,蔣玉涵這才恍然,竟是唐突了寶玉身邊的人,連忙起身賠罪,寶玉也隻道“不知者不罪”。
如此你來我往,與妓子飲酒作樂,氣氛愈發靡靡,寶玉隻覺腹下發漲,怕丟了醜,便托辭出來解手,不想蔣玉涵因先前之事,竟隨了出來。
二人站在廊下,蔣玉涵又陪不是,寶玉本已飲多了酒,正是難耐躁動,心火如焚,又見他嫵媚溫柔,竟十分留戀,不自覺的緊緊拉著蔣玉涵的手,切切道:
“若得閑了,且往我那兒去。”
又從袖子裏取出折扇,將一玉玨扇墜解了相贈,柔著嗓子道:
“微物不堪一賞,隻略表今日之誼,稍作個紀念。”
這蔣玉涵既是優伶,也見多了各種場麵,又素喜寶玉也麵容俊美,便接過去,竟寬了衣物,將裏頭係在小衣裏的一條大紅的汗巾子解了下來,道:
“無功受祿,何以克當?能與二爺相識,已是有緣,又蒙不棄抬愛。
也罷,我這也有一件奇物,本是茜香國女王所貢之物,昨兒隨忠順王他老人家,去北靜王爺府上拜會,才得的賞賜。
眼下將要入夏,此物夏天係著,肌膚生香,不生盜汗,今日才上身,還是簇新的,也可聊表我一點親熱之意,若是別人,我斷不肯相贈。
二爺請把你自己的解下來,給我係著,若是嫌棄,便當我沒提起。”
寶玉趕緊接過,喜不自禁,又另把自己腰間的鬆花汗巾解了,遞給蔣玉涵。
二人便逗留在廊下,相互拉著手,說些體貼入微的話,方才束好了衣裳,隻聽得一聲大叫:
“哈哈,瞧瞧你們做的好事,可叫我拿住了!”
原來是薛蟠跳了出來,一手拉著一個,假意惱道:
“放著好酒不吃,美人不頑,你倆個逃席出來幹什麽?快拿出來我瞧瞧,有什麽好事,也該算上我!”
寶玉並蔣玉涵,皆是樣貌俊美之人,哪裏肯與薛蟠做那起子的“好兄弟”,皆是不肯,都道:“沒有什麽”。
薛蟠哪裏肯依,還要鬧上幾句,還是馮紫英來勸解了,一會兒又說要走,薛蟠更奇道:
“原是說好的不醉不歸,又點好了姑娘陪著,這會兒走什麽?”
馮紫英自罰三杯,搖頭道:
“實是留不得了,本就有事不該來的,隻是怕壞了咱們的情誼,我父親也叫我早回,今日壞了場子,待事情了了,再給諸位賠罪。”
寶玉便奇道:
“又有什麽事,值得你這樣,連酒也喝不安穩?”
馮紫英詫異的瞧他一眼,繼而又冷笑道:
“你不是與那靖遠伯是鄰居?今日一早有聖旨召他入宮,你不知道?
草原上來了使節,已到了雁門關外,可不是一樁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