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特助。”肖白聲音很冷，滿臉鮮血，卻非要扯出一抹笑來，刺眼極了，“向水死了，你才出來，時間卡得剛剛好，不愧是在向封身邊待了幾年的牛馬。”
    他剛剛是聽到了槍聲的，後來沒了槍聲，他猜測肖白大概是沒有子彈了。
    晏李喉嚨幹澀，眼睛在地上的鮮血中掃視，大腦在聽到話的一刻徹底空白。
    向水，死了？
    死了。
    他第一次努力去理解死亡的含義，妄圖曲解。
    肖白倒是沒給他反應的機會：“晏李，你真的很賤。”
    “你現在估計在為自己找理由吧，比如說等我們兩敗俱傷，把向水帶走。”
    “嗬，其實你是怕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對麵嗎？”
    “在聽到我的槍聲的一刻，你的心跳很吵很吵。”
    “你以為自己很高尚嗎？你跟姚浮一路貨色，偽善。”
    肖白蒼白的皮膚在鮮血下愈發恐怖，頭發烏黑，讓晏李突然想起了那個白雪公主。
    冷漠，疏遠。
    他的身體滿是鮮血，卻顯得風輕雲淡。
    有一瞬間，他覺得眼熟。
    肖白此時的陰鬱樣子，很像一個人，堪稱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鮮血從睫毛滴下，滴到下睫毛上，順著弧度，像是一滴血淚，像是濃稠的雨，緩慢地落下。
    “向水死了。”
    肖白笑起來。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了陽光，風從窗戶快速地湧進來，帶著肖白的聲音到了耳際。
    “你開心嗎？”
    滴答。
    有水滴聲落下，不知道是窗外突然來到的雷陣雨，還是肖白身上粘稠的血，或者是周圍任何地方的粘稠液體。
    滴答，滴答，滴答。
    雨突然就下來了。
    高溫多天，雨落下時，終於帶給所有人希望。
    雨的聲音很大，從大開的窗戶飄進來，打濕了地板。
    晏李聽到自己的尖叫，不像是從自己口中發出的：“怎麽可能！！不可能！”
    向水怎麽可能死，他的身體經過改造，經過實驗，普通的東西殺不死他。可是晏李清楚，他是正常的人類，心髒會跳動，脖子一掐就斷。
    所謂的殺不死，隻是因為向水在一次次的實驗中，忍痛能力和反抗能力的提高...
    怎麽可能開心。
    他呼吸逐漸急促，似乎為了擺明自己的後悔般，嗓子像是堵了什麽東西，眼前的血腥模糊起來。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開心，向水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了。
    可他格外清楚，肖白所說，沒有任何錯誤。
    他的手指蜷縮，踏著惡心粘稠的東西跑過去，揪住了青年的領子：“你他媽說屁話！！向水不可能死！！不可能死！他被你藏哪裏去了！？說話！！！”
    肖白眨眼，視線落在晏李的身上，那是一種戲謔的視線，好像事不關己。
    晏李把他甩到牆上，把每一扇門打開，除了慕衫和李拭雪，沒有任何人。
    沒有向水。
    沒有向水！怎麽會！
    肖白就靠著牆，靜靜看著他。
    肖白咬了一顆糖，鼓起腮幫子，舌尖莫名幹澀，他聲音清晰極了：“呐，你看看，蚊子的喙太大，本來是吸血的，但是插到他的肉裏麵，就把他的肉盡數吸沒了，蚊子的腹部和尾部有類似於過濾係統的東西，你翻翻地上的肉，沒準能找到他的肉糊。”
    肖白隨意把床單扯開，然後團吧團吧，把自己身體裏的巨大缺口堵住了，套了一個外套，像是沒有痛覺一樣慵懶靠著牆。
    晏李終於停下動作，看向肖白。
    終於想起來肖白像誰了。
    像向水。
    在實驗室裏，向水也是這樣，滿身鮮血，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都像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拚命活下去，然後若無其事地靠著牆，毫不在意地看著地上的血肉。
    “你為什麽要帶向水走？你是誰？”
    晏李終於把自己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妄圖讓自己冷靜。
    “肖白呀，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嗎？”肖白笑眯眯的，因為口裏的糖，說話含糊不清 。
    晏李：“我問你的真名！”
    肖白微微歪頭，與他的失態完全相反，嬉笑道：“原來你還記得小白呀。”
    雨聲音太大了，可晏李還是能聽到他滿懷惡意的聲音。
    “還以為你忘了呢。”
    向水仰頭，第一滴雨水打在臉上時，他愣了一下 ，隨意找了個路邊的店躲進去了。
    他縮在店門裏側，隔著玻璃看外麵的雨。
    他的神經緩慢地放鬆下來。
    在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其他人找到他，他留下的印跡會被大雨衝刷一空，蚊子在雨中無法飛行，灸市所有適應高溫而活的變異生物也會短暫地收縮躲避，幹渴疼痛的皮膚終於接觸到冰涼。
    他盯著外麵的雨，盯著地上快速匯集的小水潭。
    這樣的短暫的暴雨，不會帶來過於大量的雨水，不會影響之後的逃離...
    他忽然想，他還是很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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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命運眷顧。
    這場雨，會讓他擺脫的概率大大提高。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緩慢地靠在了玻璃上，空氣仍是悶熱的，卻比剛才好了太多。
    肖白的能力能幫他拖很久，至少短時間內向封應該找不到他，他打開手機，尋找附近幾個市區的民間避難所。
    噠。
    有什麽東西從口袋裏掉出來。
    他扭頭，看到了安安靜靜躺在地上的東西，那是一個櫻花樹積木。
    向水愣了一下，把積木撿起來，重新放進了口袋。
    …
    肖白沒再看晏李，叫上慕衫，出門。
    下了暴雨，這一場雨來得太急，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們以為，這是幹涸已久的世界迎來甘霖，其實不然，這場暴雨會持續很久。
    這場雨，會擊潰所有人類群體。
    水和食物徹底成為流通貨幣，更為危險的變異生物出現，格蘭特寄生體再次進化，詭區更加密集地降臨，電力設施崩潰，大部分人群處於無法互相聯係的狀態…
    這才是末世的爆發。
    “先離開灸市。”
    慕衫背著李拭雪，遲疑道：“向水呢？他怎麽辦？”
    雨水和狂風席卷，樹似乎要被連根拔起，隻是片刻，水已經沒過了鞋子的底，他伸手，地麵上瞬間出現了一輛車。
    “他死不了。”肖白幫忙把李拭雪放進後座，然後爬進駕駛座，“趁現在路還能走，趕緊走。”
    阿溫和柔柔趴在陽台，看著肖白駕車離開，快速消失在雨霧之中，細密巨大的雨徹底吞沒那一道車影，空氣中的潮濕的氣味終於彌漫進來。
    “阿溫，雨下得好大。”
    柔柔盯著那輛離開的車，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鼓動，翻滾，似乎即將破開皮膚爬出來。
    阿溫眯起眼，像是貓咪一樣舒適地伸了個懶腰，黑發散在深滬，紅唇微勾：“終於擺脫他們了。”
    “隻要有人類作為食物。”阿溫的臉頰動了動，好像有條狀在皮下卷曲，她張口，有什麽綠色的細長的草從喉嚨裏伸出來，接了一滴雨水，“隻要有人類做食物，我們就不會死。”
    柔柔盯著雨，手指觸碰雨幕，緩緩張口：“一群騙子，除了我們兩個人，向水、肖白和晏李都沒有被大葉藻寄生。”
    阿溫突然歪頭，靠在了柔柔的肩上：“等暴雨過去，我們接著去找獵物，回歸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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