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第二天，向水起得很早，率先出門。
    門外有幾個血印子，向水繞開，走向了墓地。
    愛麗絲聽到門響的時候，輕手輕腳起床去開了門。
    向水看到了還在床上睡覺的卡米爾，睡在床的裏側，像一隻小貓一樣縮起來。
    “昨天睡得晚，卡米爾還在睡。”愛麗絲道，“相機給你。”
    向水沒接，反倒是把門關上了，隔絕裏麵和外麵，壓低了聲音問：“你昨天見過尹鹿了嗎？”
    愛麗絲麵上沒有絲毫破綻：“見過了。”
    向水點點頭，示意了解了，禮貌道：“你和我一起去趟墓園吧。”
    兩個人剛走出十米，在一片靜默的空氣裏，向水終於發問：“我們認識嗎？”
    愛麗絲輕笑一聲：“你怎麽會問這個？”
    向水突然停下來，愛麗絲多走了兩步，才停下，剛想扭頭就被狠狠掐住了脖子，摁在了旁邊的樹幹上。
    “不認識，怎麽會想殺我？”向水彎眼，一副友善的樣子，“你既然是向封的人，應該不會讓我死在去矮木市的路上，你想殺我，我們有私仇嗎？”
    愛麗絲仰起頭，盡量讓自己舒服一些。
    說是掐，其實不準確。
    向水沒用太大的力，愛麗絲還能夠正常說話。
    愛麗絲湛藍色的眼睛清澈，甚至手穩穩當當地抱著攝像機，冷靜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不認識向封。”
    向水：“你認識我嗎？”
    愛麗絲：“認識了幾天。”
    向水鬆開了：“我沒有異能力也可以殺了你。不要再搞小動作。”
    愛麗絲眨眼，視線落向了向水背後，那個站在門口愣住的卡米爾，突然笑了。
    原來是在意卡米爾。
    向水把攝像機拿過來，就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扭頭，跟卡米爾打招呼：“你睡醒了？”
    愛麗絲整理了一下頭發，又恢複了那副輕飄飄的樣子。
    卡米爾無措站在那裏，良久沒動，直到向水走過去，她才笑出來：“我們什麽時候能離開這裏？”
    向水：“很快。”
    愛麗絲站在泥濘的土地裏，盯著鞋上的泥土略有不爽，過了一會才離開。
    墓地裏仍舊是排排處佇立的墳包。
    “你們還活著？”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走過來，有些詫異地發聲，“隻死了一個？”
    向水：“你禮貌嗎？”
    她的目光在幾人身上轉了轉，生硬地解釋：“隻是開個玩笑。”
    向水還看著墳墓，裏麵的墳包一個個從地裏鼓起來，因為下雨了，顯得泥土緊密而潮濕，完全不像是有東西從裏麵爬出來的樣子。
    是猜錯了嗎。
    整個村子隻有這裏最詭異。
    一路上的村民見他們還活著，紛紛瞪大了眼睛，接著就是湊堆議論紛紛，卡米爾也無法插入他們的談話，一旦靠近便又靜默下來。
    陰雨天和黑夜，村民不出行，那種東西才會出沒。
    第一夜，他們沒遇到那個東西，蹲點也沒有拍攝到。
    偏偏，在陰雨天的時候，那個東西卻是作為‘人形’存在的。
    今天是第三天，夜黑風高。
    向水帶著鐵鍁再次進了墓地。
    既然是詭區，就不能用常理來形容。
    他有一個猜想。
    尹鹿：“你能不能別老挖人家的墳？”
    向水翻個白眼：“我不挖你來挖嗎？”
    尹鹿：“那還是算了。”
    向水還是挖那個墳。
    他上次挖到了席子，就不再往下看，直接填土。
    尹鹿舉著攝像機，還開著手電筒，讓向水能看得更仔細些。
    窸窸窣窣。
    向水：“你聽到什麽聲音沒？”
    尹鹿：“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向水哦了一聲，把席子掀開了。
    他的腦子空白一瞬，聲音沙啞急促：“快走，快離開這裏...快走！”
    尹鹿的視線被擋住，還沒來得及拍攝，就被爬上來的向水抓住了手腕。
    “快走！”
    尹鹿終於席子下的東西。
    那是密密麻麻的孔洞，有大有小，在土塊的陰影掩蓋處，有無數細小的如同針孔大小的洞，大的像是蛇洞，那一刻，他以為自己突然得了密集恐懼症。
    他一下子跑得比向水還快。
    那些東西從來沒有離開，而是地麵上細小的洞裏，在矗立的墳包的土壤縫隙裏看著他們，說不定，他們的腳下的土壤之中，就埋藏了無數的蛄。
    他的鏡頭一直對著他們挖開的這座墳，可是在墳的深處，每一座墳之間已經有了隱秘的不為人所知的通道。
    向水：“拍攝！”
    窸窸窣窣的聲音也不是風吹動葉子的聲音。
    而是有東西在通道裏爬行的聲音。
    “我的脖子好癢。”尹鹿一邊跑一邊說，“胳膊也有點。”
    向水：“把攝像機給我。”
    尹鹿喘著氣，跑到墓地的邊緣，剛剛被他們打開的樹枝不知什麽時候被重新架上。
    他驚恐地扭頭，土壤中有什麽東西在移動，在他視野之內，細小的土塊在震動，直直朝著他的腳底延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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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水扯了他懷裏的攝像機。
    這些樹枝裏有的有刺，有的沒有。
    蟲子已經到了腳底，他沒什麽思考的時間，直接伸腳踩進凹凸不平的樹枝堆裏，有刺劃過他裸露的小腿上，他又狼狽地跨了幾步，這才到了外麵。
    他扭過頭，尹鹿學他也想要跨出來，嘴上還在碎碎念。
    “我靠，完蛋了，這他媽刺怎麽這麽多，誰把樹枝又給弄上了？”
    他麵不改色，一腳踹了過去，把尹鹿直接踹了回去。
    “我靠，你幹什麽？你什麽意思？！你瘋了？”
    尹鹿倒在地上，幸好沒直接倒在那些樹枝的刺上，但他還沒鬆口氣，就聽到了後腦勺接觸的地麵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喘了一口氣，掙紮著爬起來的過程中，餘光看到了向水舉起攝像機對準了他。
    尹鹿：“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把我當誘餌？”
    從剛才到現在，向水自始至終沒說過話，直到現在，他才慢吞吞道：“你沒發現，你的脖子骨頭都被你撓出來了嗎？”
    尹鹿不敢相信他的話，還以為向水又想扯開話題，他就是癢，隨便撓了幾下，怎麽可能...
    他看不到自己的脖子，手卻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除了熾熱的鮮血，還有硬邦邦的骨頭。
    一般來說，這樣的傷勢，早該死了的。
    是啊。
    尹鹿的臉色煞白，他聽到了從土裏鑽出來的蛄，慢吞吞爬進了他的耳朵，癢癢的。
    他再抬眼去看。
    向水的皮膚在月光的照耀下有幾分慘白，他舉著攝影機，冷靜地拍攝著。
    尹鹿抖著唇：“我是人，我...我怎麽會這樣？我就是有點癢，我沒事的。”
    有蟲子進了他的耳蝸深處，順著單薄的臉皮內部爬到了他的眼窩處，露出一隻小巧的頭，然後觸角和腿在接觸空氣的一刻再次縮回了眼皮...
    “我是人...我不是怪物...我明明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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