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仍舊喂他帶著藥的飯，如果向水再次失憶，我們還可以回到從前。
    向水不願意。
    不願意也沒關係。
    我逼他吃就好了。
    向水餓暈了，我就偷偷喂他吃。
    後來我就不這樣做了，他不願意就不願意吧，我怕他更討厭我。
    我怕他以那種厭惡防備的視線看著我，好像把我當成了向封那樣的人，我寧願他握著刀笑眯眯地捅我，而不是冷著臉沉默地看我，就像我在幻想什麽不切實際的事情。
    向水總要紮我一兩刀，不是不想殺我，而是向封派來的人，還需要我來應對。
    我還是喜歡他，我和他在一起，將橘子糖都擱置了。
    比起橘子糖在口裏泛開酸酸甜甜的味道，我更喜歡抱著向水。
    他拿著刀捅我時，明明不忍心還非要裝得絕情的樣子最可愛。
    他喜歡說些傷人的話，可是我不聽。
    比起這些無聊的言語，我更喜歡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說，他喜歡我，即便有太多雜質，但是我很開心了。
    沒關係，這樣也很幸福。
    23
    十月十一日，好日子到頭。
    姚墨親自來了。
    我打不過她。
    我死的時候，把向水的鎖鏈解開了。
    整條街上隻有一輛不滿油的汽車，隻要拖夠時間，姚墨會因這些紅色蜘蛛而死，向水也逃不了多遠。
    向水走不出去的。
    我這樣想。
    還能多抱向水幾天，再苟活幾天。
    我想再抱抱他，親親他，或者安安靜靜看著他，被他捅刀子也好，如何都好，隻要再等幾天。
    還是出了意外，我趕到的時候，異能力者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著向水。
    這個數量，進來的異能力者至少一百人。
    我死在了這裏。
    複活的時候，隻剩下風雪和頸間細細啃咬的小蜘蛛。
    白色的雪花飄在半空，因為背後的天空而映襯得像是漫天灰燼，落在我的眼睫。
    向水還是不夠愛我。但沒關係，很快，向水就隻會愛我一個了。
    我知道，我好像真的病了。
    也許是真的太過缺愛，以至於隻得到向水的一部分喜歡還不夠，我想要向水的全部，從裏到外，從身到心，我想要他為我要死要活，為我哭泣。我希望我的名字成為籠罩他一生的陰雲，時時刻刻，分分秒秒。我要他見到橘子糖就聯想到我，看到小白狗就想到我，看到白雪就想到我在深夜裏踩血回家的身影，想到我瘋狂的挽留和死去的血肉，我要他夜夜夢到我，在懊悔裏度過。
    他隻屬於我一個。
    他的時間、思想、身體都是我的。
    從這裏到達摩爾曼斯克的路程相當遙遠，這一路上，我手上沾滿了鮮血。
    研究院外，無數異能者阻撓。
    上一輩子的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主動赴死。
    我不是當無趣的救世主，我要做向水的夢魘，我要讓他懊悔。
    我真是瘋了。
    我站在異能者的屍堆裏，對著被簇擁著的向封說了謊話。
    我贏了。
    我第一次覺得疼痛甘甜，就像向水在啃咬我的血肉。
    他太遲鈍了，在感情方麵，就像一個木頭。
    他善於欺騙自己，粉飾做事的理由，讓自己看起來理性智慧，讓自己無堅不摧，實際上痛苦等在他的知覺之後，在他緩過勁時，瘋狂的喜歡會將他徹底吞噬，他會死於這樣的痛苦。
    他愛我。
    他隻愛我。
    我忍不住想，如果是這樣的他，會不會選擇拯救上一世的我。
    我想要的太多了，人就是貪婪的，明明一點點愛就足夠了，我偏偏希望他就像那夜一樣，從光芒中走出，拉住風雪中屬於我的那隻冰涼的手，將我帶回溫暖。
    我愛他。我好愛他。我想吃掉他。
    發生了一件意外。
    我沒控製好身體裏的詭區，貌似要降臨了。
    我夢到我的過去。
    那樣無趣乏味，我醒來時，整個實驗室空無一人。
    逃？
    能逃到哪裏去，身體裏的詭區膨脹著，我遲早要死。
    就讓向水痛苦去吧。
    讓向水永遠記得我。
    這是我給他的獎勵，是我的吻，是我的禮物。
    隻是，我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出來了。
    他叫我，我還以為是我做了夢。
    他哭了。
    他抓著我的手，哭得渾身顫抖。
    比矮木市那次，還要難過。
    他是如何這麽快出來的，我想不通。
    等我回身，才恍然大悟，是這個哭包的眼淚。
    他的眼淚劃過他的臉頰，劃過了我們一起走過的無數道路，從矮木市到摩爾曼斯克，蜿蜒的，筆直的。石子打入河水泛起的波紋，仿若煙花，我看到他的眼淚，突然想起那天。
    如果沒有末世就好了。
    如果我們還在那個家就好了。
    如果向水早點這樣說就好了。
    如果他早點愛我就好了。
    時間錯了，一切都晚了。
    別哭了。
    我害怕。
    比等待死亡，比求救不得，比無法逃離，都要害怕。
    我後悔了，我應該把你綁起來吃掉的，這樣你就不會這樣流眼淚後悔了，你不會這樣扯著我，挽留我，我們永遠在一起。
    還是別看了，向水。我怕你晚上做噩夢，醒來會哭。
    你一個人，要哭很久的。
    末世之後的景色，我還沒見過。
    我希望你這雙眼睛，看不到我的血肉模糊，見不到我的森森白骨，盛滿這雙眼睛的應該是陽光、煙花和晃動的樹影。
    別看。
    這次我真的希望你別看。
    對不起。
    我後悔了，我還留了一手，把遺書放在一晌貪歡裏，我要你夜夜不得安眠，等你某日某時偶然找到這份遺書，估計會陪我去死。到了地下我還要纏著你。現在我後悔了，你一個人，估計會把自己哭死的。
    我再也不這樣了，我好愛你，真的好愛你。我病了，所以我總做錯事，對不起，我好愛你，我好愛你，淩駕使命和生命之上。
    別看。
    “別看。”
    求你別看，別哭，別難過。求你快樂。求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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